臘月二十九的京師,原來的美味館地方並沒有荒廢,反倒是一大幫人在那邊忙碌個不停。
除卻原來那些店裡的夥計婆子之外,還有不少是宮裡低品宦官的打扮,有的在收拾桌椅,有的在洗碗。
“小謝在那裡紅著眼睛幹什麼,能在這裡當差,除了宮裡的月例銀子,還有美味館的工錢分紅能拿,還有啥不滿的。”
“你不知道?小謝他乾爹前個去了……”
“原來神宮監的池公公吧,小謝進宮拜了這個乾爹,一直孝敬到現在,宮裡這樣的也少見啊!”
“就是,多少人當差了不是另拜乾爹就是扯平輩分,難得小謝厚道孝順,唉,也是該著,死在了臘月二十五之後正月前,想弄個棺材好好埋了都不能,只能按照規矩拉出去燒了,就剩下這麼一把灰……”
兩個人正議論,猛不防後腦勺都被人拍打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個笑容滿面的胖宦官,這兩個人連忙躬身施禮,口中說道:
“蔣公公,小的給您問好了!”
“小兔崽子,還不好好收拾,難道想要留活到年三十再忙碌,就知道偷懶!”
話在那裡訓斥,不過兩名小宦官臉上也不見得怎麼緊張,嬉皮笑臉的答應下來,那胖宦官訓斥人的時候也是滿臉笑容,整個一笑面佛的模樣。
原來在尚膳監的宦官蔣中高自從在美味館當不到一年差之後,回到宮中立刻就發達了,原本尚膳監一個太監,一個少監,剩下都是主事,天子親口改了這規矩,在皇城南邊的一處地方開了皇店。
這皇店卻不是強買強賣擾民的生意,而是專門為了供應下值的禁衛軍將和宦官們飲食的飯堂。
沒錯,就是從前的美味館,裡面的一干人員留用,又補充了不少宮內的人進去,統領這美味館的差事自然放在了尚膳監上,但卻又專設了一名少監管理,這名少監就是蔣中高。
從前這蔣中高在宮裡聞名的就是能記人認人,並沒有什麼出奇的本事,可這次卻成了少監,一步登天啊!
宮裡人都有數,蔣少監能有這般的造化,還不是因為和宮外那個王通混個臉熟,幫著做成了幾樁大事,結果也讓萬歲爺記住了他的好,這才有今曰。
文官們怎麼想不管他,宦官們心裡都有數,這王通王大人是個福星,跟他在一起的,沒有壞事。
蔣中高揹著手笑嘻嘻的看著各處,他沒什麼爭權奪利的心思,能吃得飽睡的暖就知足,能在這飯館子裡面當差還混個少監的職位那更是意外之喜。
每天在美味館中,看著周圍的人客客氣氣的,大家都是沒斷了笑臉,他也心中高興,何況這差事又是給宮裡的人辦了件好事。
在門口找了處桌子坐下,店裡的夥計和忙碌的宦官都恭謹的過來問話,有人知趣的送來一碗杏仁茶。
杏仁、核桃仁磨碎加炒麵和蜂蜜熬製的這茶,蔣中高最是喜歡,這冷天喝一碗,最是暖心暖腹。
蔣中高階起一口氣喝了個乾淨,這杏仁茶講究一口氣喝完,入口甜香和熱乎氣都是十足的,喝完之後,這蔣中高扁扁嘴,似乎味道不太對,苦味比平曰重了……店裡哐噹一聲大響,方才還笑眯眯坐在那裡的蔣中高仰天摔倒在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愕然的看了過去,隨即驚叫和腳步聲響起。
*********“義父大人,尚膳監的蔣中高上午得急病死了。”
在宮中張誠的書房裡,鄒義低頭稟報說道,張誠坐在火炕上,正用手揉著眼睛,聽到這話停了下來,皺著眉頭問道:
“那個會認人的蔣中高,不是剛提了少監嗎,怎麼這般沒福……真是急病?”
鄒義臉上露出個苦笑,低聲說道:
“乾爹您也知道,臘月二十五到正月初七,宮裡宦官宮女死了,都是當天就燒埋,免得晦氣衝了過年的喜氣,兒子趕過去的時候,已經開始燒,兒子沒法說什麼。”
張誠在火炕的炕桌上輕拍了下,沉聲說道:
“未免太巧了,這件事要查,但不要動東廠那邊,就用治安司咱們信用的人慢慢打聽,寧可查不出來,也不要驚動了旁人。”
“乾爹,何必這麼小心,用經廠和東廠的,您老又不是使喚不動。”
張誠又是閉上眼睛,頗為愁苦的嘆了口氣,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