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這宅院來的不是武人就是宦官,現在連附近的人家都被搬遷走了,更沒什麼女眷,除了馬婆子之外,做工的那些婆娘晚間也都回家。
所以有個這般嬌媚發嗲的動靜,正好在院子裡搬柴禾的馬三標興沖沖開啟了自家的門,肆無忌憚的打量。
張世強卻轉頭對屋中的王通喊道:
“大人,鳴春樓的夏掌櫃登門拜訪!!”
放不放這女人進門那要王通做主,這動靜有點大,馬婆子也從屋中披著衣服走出來,看到馬三標的眼饞模樣,氣得伸手抽了幾下,就要關門。
沒想到這夏姑娘反應倒是不慢,居然藉著燈火看清楚門口的馬婆子,巧笑嫣然的一躬身,討好的說道:
“這不是馬大娘嗎?您老的腿腳不太好,天氣還寒著呢,可別著了涼,這有遼鎮那邊買來的老山參,您老拿回去補補身子。”
夏姑娘的身後站著幾個低眉順眼的親隨,聽到這話馬上從箱籠中翻檢出一個錦盒來,遞給了夏姑娘。
這女人朝著邊上走了兩步,幾乎是硬塞到了馬三標的手上,一連聲的體貼善意的問候話語,馬三標被這麼近距離的一靠,那猛衝猛打的勁頭立刻煙消雲散,漲的面紅耳赤,馬寡婦本就是個善心人,夏姑娘的好意和這禮物讓她也有點不好意思,看著那邊王通出來,連忙說了句謝謝關上了門。
王通看著如此殷勤的夏姑娘,中午的急躁已經不見,他只是沉穩的在那裡等著,看來這鳴春樓的夏姑娘把功課做的很好,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知道如何討好。
夏姑娘轉過身,看見了站在燈籠下的王通,身材高壯,相貌卻不甚成熟的半大孩子用不符合年齡的沉靜站在那裡,平淡的注視著她。
看見王通,這位夏姑娘的七竅玲瓏、圓熟世故統統消失無蹤,她想到了龔侍郎歇斯底里的怒火,和那怒火之後隱藏著的絕望和崩潰,還有臨出門的時候,下面的夥計打聽來的訊息,經歷司的楊百戶已經被髮往大同戍邊。
這個半大孩子身後到底有何等勢力,到底有什麼樣的大佬,自己卻還那麼沒有眼色,想想這個,讓人不寒而慄。
幾乎沒有對視,這位夏姑娘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聲音說道:
“賤婢不知道分寸,沒有聽大人的良言相勸,這真是豬油蒙了心,這次來還望大人給賤婢一個機會,讓賤婢改過自新,請那牌子回去,也好分潤些喜氣福氣,還望大人開恩……”
話沒說完,已經是跪在地上磕頭了,王通嘴角掛起一絲微笑,他現在總算意識到自己的背後到底有什麼人給自己撐腰,自己到底可以做多囂張的事情,對這個風情女子在地上磕頭,他心裡沒什麼波動,只是冷冷說道:
“去張小旗那邊籤個文書,在你們樓正門的地方掛上這平安牌子,今後若有人在你那裡尋釁滋事,無論官民,儘管找到本官這邊,本官定當秉公處置!”
聽到這話,夏姑娘跪著的身子震動了下,看來這事並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等於請了一尊神在院子裡,今後院子倒是不怕鬧事了。
“紋銀一千兩,分三年付清,先給一年的吧!!”
這數目可以說很大,掏出來讓人肉疼,但讓經歷司的一名百戶被驅逐,刑部侍郎被首輔閣老訓斥,可以用三年付清的一千兩銀子解決,這就是意外之喜。
夏姑娘儘管戰慄,可臉上不由自主的還是露出了笑容,剛要起身稱謝,把身後隨從的禮品遞上去,就聽到王通又說道:
“夏姑娘,來我屋裡一下。”
怎麼,這半大小子還想佔老孃的便宜,夏姑娘第一個就是想到了這個,但她什麼出身,對這個事情沒有牴觸,反倒是笑了,回頭吩咐手下把禮品遞給張世強,並跟著去辦手續之後,自己扭著腰跟在了王通的後面。
沒想到這張世強就是在外面的堂屋辦手續,還有個寫字的先生,王通帶著這夏姑娘進了臥房之後帶上門,連夏姑娘這麼放得開的都小聲問一句:
“大爺,外面還有人呢!”
不知不覺的這稱呼已經變成了青樓中的職業語言,王通恍然未覺,拿著釺子把蠟燭挑了挑,轉身低聲說道:
“問你一件事,你可知道三陽教或是三陽會的事情?”
饒是這夏姑娘做了無數準備,也沒想到這位王大人問的是這個,愣怔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不過隨即臉上帶著些不屑的神情說道:
“回大人的話,賤婢知道些,就是些自己割了又進不得宮的無名白在做人口的生意。”
無名白前面已經說過,指的是京師中自宮後當不成宦官流落在宮外的那些人,儘管沒有明確的身份,卻被視為最賤的賤民,這又做著販賣人口的勾當,也難怪出身賤業的夏姑娘又那不屑的神情。
“只是買賣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