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門司都統於雷今日當值,站在城門司衙門口,正在訓斥站崗的兵丁:“老子說過多少遍了,站崗就要有站崗的樣!我們城門司守護著京城的第一道防線,肩負著京城數百萬百姓的身家性命,你們一個個軍容不整,吊兒郎當,讓百姓如何敢將身家性命託付於我們?再讓老子看見你們這副兵痞子樣,老子先賞你們每人五十軍棍,再讓你們滾回家種地養豬!”
兩個站崗的兵丁被罵得頭也不敢抬,心中卻腹誹不已:我們這幅德行,不都是跟你於老大學的嗎?當值時間喝酒賭錢,酒錢不夠了甚至還偷偷讓我們典當軍資,下了值帶頭逛窯子,這麼多年下來,什麼時候幹過正經事?怎麼自從上次見過那位左相公子後,跟變了個人似的,喝酒賭錢都禁了也就罷了,每天還要檢查軍容軍貌,這玩意兒給誰看啊?那位左相都倒臺這麼久了,咱這是圖啥啊?
當然,兩人也只敢在心裡偷偷腹誹幾句,臉上一丁點不情願都不敢顯露,否則這位於老大可是真敢賞幾十軍棍。
正在於雷訓斥得起勁時,一行八九人向著北城門匆匆行去。
一位兵丁眼尖,認出了甄蒙,他連忙小聲向於雷彙報:“於大人,那位不是甄相...甄公子嗎?”
於雷聞聲扭頭望去,果然是那位曾有一面之緣的甄公子。
他連忙迎上去:“甄公子,許久不見,您這是要出城?”
甄蒙一老早就看到全身甲冑齊整的於雷了,只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並不想與他寒暄,以免多生枝節,無奈於雷主動迎上,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扯出一個笑臉:“原來是於大人,大人今日當值?”
於雷的目光隨意在人群中一掠而過,笑著答道:“在下今日正巧當值,否則可要錯過甄公子當面了。敢問公子,可是要出城?”
甄蒙微微一笑,故作平淡道:“在下與家人要去城外辦些事,不知於大人可否放行?”
於雷聞言一驚,莫非甄相也在其中?他又將目光投向人群,很快便鎖定在一個滿臉絡腮鬍的黑臉漢子臉上。
於雷急忙躬身行禮:“末將北城門司都統於雷,參見甄相!”
甄德邦自人群中走出,偏身避讓,連忙說道:“不敢不敢,俺現在就是個平頭百姓,不敢受恁這一禮,於大人快起身!”
於雷滿心激動,雖然他曾經是個兵痞子,但這些年他是打心眼裡崇拜甄德邦,這位傳奇左相憑藉一己之力,以雷霆手段掃清官場沉痾舊疾,讓本有隱隱頹勢的朝堂重振精神,政治清朗,讓無數百姓拍手叫好。
他強壓下心中激動,恭敬地站在甄德邦面前,像是一個聆聽老師教誨的學生,他輕聲說道:“前陣子聽聞甄相被罷免,在下心中憤懣至極,朝廷百官莫非都是瞎子不成?甄相您這一生為了家國百姓殫精竭慮,實乃我輩榜樣。”
甄蒙內心焦急,偷偷回望一眼內城方向,見這位於大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不得不強行打斷:“於大人,在下等人出城確有急事,還望大人海涵。”
於雷一愣,忙不迭讓開身形,一邊揮舞著手臂示意城門守軍儘快放行,一邊歉然道:“是在下孟浪了,甄相、甄公子,請!”
甄德邦與甄蒙抱拳一禮,急匆匆帶著眾人出了城門。
於雷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心中閃過一絲狐疑,一種他們在逃跑的荒謬錯覺油然而生。
他搖搖頭,驅散掉心中那一絲疑惑,回到城門司衙門口,繼續教育那兩個站崗的倒黴蛋。
甄家前院,賓客們還在暢飲,有人疑惑為何不見了新郎官,只是未及深想,便被同桌之人拉著繼續拼酒。
忽然,眾人感覺大地開始微微震動,帶動著桌上的杯碟也震動不已,緊接著,便是雷鳴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
賓客們疑惑不已,有見多識廣的人聽出來,這是成建制的騎兵一起疾馳才有的特殊聲音,能造成如此規模的動靜,恐怕不下一千騎之數!
一般來說,京城兵馬司的騎兵是百姓最常見的,戰時抵禦外敵,平時巡查京城,只是數量從來不超過五十騎。
今日這般動靜,怕是兵馬司全部騎兵傾巢而出了。
京城中發生大事了?莫非有外敵入侵?
正在眾人疑惑不已之際,一隊披甲執刀的兵丁撞破甄家大門,蜂擁而入,牆頭上、屋頂上也站滿了手持軍弩的兵丁,眨眼間便將整座甄府圍了個水洩不通。
賓客們驚駭莫名,只見門口走進兩道人影,前面一道紫色衣袍的是一位面白無鬚的中年男人,身後跟著一位身披甲冑的中年將領。
韓非站住腳,轉過身對身後的中年將領說道:“李將軍,陛下就在後院,請隨咱家前去護駕。”
這位姓李的將領抱拳道:“末將遵令!眾將士聽令,羽林衛守好甄家,一隻老鼠也不允許放走!金吾衛隨本將護駕!”
眾兵將齊聲答道:“是!”
聲衝雲霄,嚇得眾賓客不明就裡,只是聽到“護駕”二字,本能地便齊齊打了個冷戰。
莫非甄家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