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雙拳終究難敵四手,七品武夫也只是肉體凡胎,終究還是被數百軍士以人海戰術淹沒。
那名險些尿褲子的官宦子弟當場便要斬殺甄太康,卻被身邊的人苦苦勸下,那名官宦子弟冷靜下來仔細衡量,終是不敢冒著東窗事發的風險將甄太康斬殺,但一向心胸狹隘的他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於是便心生毒計,找人給甄太康的飯菜中下了劇毒,毒瞎了這個原本前程遠大的年輕人。
從此,這個剛剛半隻腳踏入江湖的年輕人,還沒來得及體驗江湖的精彩紛呈,便黯然退出江湖,連個傳說都不曾留下。
只是出身河陽縣的一些軍中老卒,偶爾想起那個一往無前的背影,也只能暗暗嘆上一口氣。
甄太康並沒有去接鄉正的職位,他經此一事,意志消沉,回到甄家莊,老老實實在村裡當一個普通的村民。
得益於他內力的精深,同時也得益於那個官宦子弟地位不夠,弄不到真正毒性猛烈的藥物,他的雙眼漸漸的也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只是內力修為,永遠停留在了七品,此生無望踏足中三品境界。
一個面容長相與甄太康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端著兩個大碗走進堂屋。
“爺爺,鐵蛋兒家的小子送了些自己做的魚肉,說是孝敬您的,還專門囑咐,這碗雞肉請您務必要趁熱吃掉。”
甄太康哦了一聲,將手中把玩的兩顆鐵膽放下,湊近聞了聞,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他不禁食指大動。
中年男人連忙遞過去一雙筷子,甄太康接過,夾起碗中一塊遠比普通雞腿大上許多的海東青肉,放進口中仔細咀嚼。
老人上了年級,胃口遠不如年輕時候,平日裡更是極少進食難以消化的肉類,今日破例開葷,讓中年男人欣慰不已。
甄太康吃得極慢,在他將近百年的人生中,從未在吃上感到過如此的滿足,他微微眯起泛白的眼眸,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足笑意,認認真真地將一整塊海東青肉吃完,頗有些意猶未盡。
甄太康滿意地擦了擦嘴,正打算再嚐嚐另一道異香撲鼻的烤魚時,一股熱流忽然從胃裡升騰而起,迅速繞著脊柱盤旋而上,直衝腦門。
甄太康大駭,他連忙運起內力,試圖攔截住這來歷不明的熱流,但體內磅礴的內力碰到這股熱流,卻如熟人見面,打了個招呼便繞行開去。
甄太康滿心疑惑,但也稍稍安心,似乎這股暖流並無敵意,於是他沉浸心神,仔細感知這股已經衝入顱內的暖流。
只覺暖流所過之處,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暖流慢慢向眼眶聚攏,漸漸形成一團,將甄太康兩隻眼球包裹其中。
甄太康自七十多年前中毒至今,雙眼神經早已失去了知覺,此刻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溫暖之意,他心中泛起了某種猜測。
不等他猜測完,眼部的淚腺在暖流的刺激下,眼淚如開啟了閥門的河堤一般奔湧而出,看的身旁中年男人大驚失色。
這得多難吃,才能讓自己這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爺爺哭成這樣!
他心中瞬間便給甄家人插上了做飯難吃到哭的標籤。
大約一炷香後,甄太康緩緩睜開雙眼,陡然刺入眼中的光亮讓他再次淚奔當場。
漸漸適應之後,甄太康再次緩緩睜眼,眼前一箇中年男子正臉色古怪地看著自己。
他環視四周,這是一間佈置簡單卻乾淨整潔的屋子,門上貼著略有些褪色的紅色福字,牆上掛著一副寓意年年有餘的中堂,最後將目光落在身邊的中年男子臉上。
“衝兒?恁咋怎麼醜?”
中年男子:......
旋即,他立刻反應過來:“爺爺,恁的眼睛...能看見了?”
甄太康心中震撼無以復加,臉上卻不露聲色,淡然一笑道:“衝兒,來,讓爺爺好好看看,恁爹也長這麼醜?”
中年男子一臉無語,整個甄家莊都知道,自己與爺爺長得七八分相似,這一句醜到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還是自己爺爺年輕時就沒照過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