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張大網又試圖在黑暗中緩緩拉開。
已是掌燈時分,城東一處幽靜的宅子裡,兩個人影在黑暗中相對而坐。
左側一個身影輕輕摩挲著拇指上的玉石扳指,緩慢開口:“早就聽聞摘花樓乃江湖第一殺手組織,只要接了委託,從未有過失手記錄,本公子相信盛名之下並無虛士,但這次的委託非同小可,你們摘花樓只派你一個小小的執事過來,是不是過於託大了?”
對面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容似是發出一聲嗤笑,片刻後才開口說道:“尊貴的客人,自我摘花樓成立之日起,至今已有二十餘年,所接任務不計其數,上至朝廷大員,下至江湖豪俠,從未失手,這點還請放心。”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只是我摘花樓也不是什麼委託都接,什麼人都殺,客人須提供刺殺目標的原因,若客人提供的原因不能獲得我樓內專司情報分析的探花院首肯,請恕摘花樓不能為客人提供服務。至於在下,雖然只是樓內一名小小的執事,但說句自大的話,偌大的京城,沒有在下不敢接的委託,更沒有我摘花樓不敢殺的人。”
對面那位委託人沉默不語,似乎在心中衡量著什麼,許久之後,才說道:“本公子想要刺殺的目標,是前任左相甄德邦的獨子——甄蒙。至於原因,他與本公子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其中原委本公子懶得贅述,只想問一句,左相的兒子,你們可敢殺?”
摘花樓那名執事冷笑一聲:“這位尊貴的客人,收起你那拙劣的激將法吧,在下說過,整個京城就沒有我摘花樓不敢殺之人。既然要殺他的原因你已經說了,我便如實上報樓內,若是接下委託,樓內自會根據刺殺難度派遣相應級別的刺客或殺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你只需準備好銀兩,等著如期交付便是。”
委託人又說道:“下月初六,是甄蒙大婚之日,本公子希望他能在大婚當天,死在眾目睽睽之下!只要能當眾殺了他,你們開個價,銀子管夠!”
執事不解的問道:“多大的仇,還非要多花銀錢讓他當眾去死?”
委託人擺擺手:“你只需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執事點點頭道:“自然是能做到的,在下一會就將客人的委託傳回樓內,請客人靜候佳音。”
說完,整個人就緩緩融入了黑暗,再也不見蹤影。
委託人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許久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推開房門。
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不是旁人,正是林伯南次子——林毅。
林毅左右觀察了一下,走到院中一個蓋著蓋子的井口旁,掀起蓋子縱深跳入井口,還不忘捎帶著合上井蓋。
片刻之後,他出現在距離庭院十餘丈外的一條小街上,已換了一身素白長衫,輕搖紙扇,邁著輕快的步伐揚長而去。
同一時間,一隻信鴿也從一座民宅中展翅而起,在空中旋轉了一會後,便一路向西飛去。
甄蒙自是不知道自己又被林大公子給盯上了。
他此時正一臉無奈的坐在石凳上,對面坐著鄭九恩,正在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在教坊司與楊驚鴻接觸的細節,希望這位自稱情聖的甄大公子,能給自己支支招。
“我當時就按你教我的,直視她的雙眼,擲地有聲的背誦你說的那句話。”
鄭九恩瞪著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甄蒙,一臉正氣的朗聲道:“我覺得世上所有的門都應該由你來敲,因為你敲好看!”
噗!
甄蒙剛喝進嘴裡的涼茶一口沒憋住,直接噴向鄭九恩的臉,沒等落到鄭九恩臉上,便見空中的水霧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神奇的定格在空中,然後只見鄭九恩輕輕一揮手,那些凝滯的水霧便消散無蹤。
鄭九恩臉色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問道:“這話不是你教我的嗎,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楊姑娘敲門就好看?”
甄蒙擦了擦嘴,一臉無語,他想了想,說道:“話沒毛病,但你的表情動作不對。來,我跟你演示一下,叔你站好,好比現在你就是嬸子,我就是你,注意看我的眼神和動作。”
甄蒙揉了揉臉頰,當他將手從臉上拿開那一刻,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眉心微皺,嘴唇輕抿,一種滄桑憂鬱的氣質油然而生。
他往鄭九恩的方向逼近兩步,伸出右手,從鄭九恩左耳畔穿過,抵住身後的牆壁,左腿微屈,左手食指輕輕挑起鄭九恩的下巴,邪魅一笑,柔聲說道:“女人,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嘔...”
鄭九恩寒毛倒豎,胃裡翻江倒海,跟著甄蒙並排蹲在花壇邊,乾嘔不止。
遠處屋簷下,蘇瑾和霜兒躲在陰影裡,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前仰後合,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