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武弘德是一位明君。這個結論無論是放在朝堂百官,還是百萬黎民,大抵都是能得到認可的。當然,一樣米養百樣人,即便是孔聖再世,也不可能得到每一個人發自內心的認可。世界上總有一小撮人,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度審視別人,尤其當審視的物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時,這種惡意便會被放至最大。
所以江湖上才有摘花樓這種被朝廷視作癬疥之疾的非法組織。
摘花樓歷史悠久,據說從前朝時便存在了,當時的梁朝朝政糜爛,梁帝荒淫無道,百姓揹負著沉重的苛捐雜稅,艱難的活著。終於有江湖豪傑揭竿而起,響應者甚眾。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於是各地紛紛效仿,一時間舉國上下舉起了上百杆反梁大旗,這個國家陷入了風雨動盪之中。
摘花樓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成立的。成立之初,第一代樓主雄才大略,親自帶領樓眾滲透各地城防,為各地義軍提供梁軍軍隊調動、城防分佈以及領軍將領生活習慣、作息規律等各種情報資訊,為義軍實施精準的斬首行動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當時的梁軍,提起摘花樓可謂是聞聲色變,誰也不想自己在睡夢中被人捅爆了腰子,或是吃飯吃出半條七彩蜈蚣,七竅流血而亡。於是摘花樓第一代樓主許義山,便成了梁朝懸賞榜的榜首,賞金足足有十萬兩白銀。
還是那句話,自古財帛動人心,深諳人心的許義山十分果斷的切斷了與各地義軍的聯絡,並將整個摘花樓從明轉暗,消失在全天下的視野之中,從此便成為了整個江湖最神秘的組織。
武朝開國皇帝武徵,當年也是因為活不下去而選擇起義,與其他起義軍佔據一城之後便開始縱情聲色不同,他的義軍軍紀嚴明,是當時少有的與民秋毫無犯的良心隊伍。而正因如此,隱匿於江湖的摘花樓與武徵之間,留下了藕斷絲連的香火情,武徵也正是藉助摘花樓暗中提供的情報,逐漸從上百支義軍中脫穎而出,最終坐上了那個至尊寶座。
武徵登基後,本打算請許義山帶領摘花樓入朝為官,但許義山不願摘花樓變成帝王手中的政治工具,婉言謝絕。武徵無奈,與許義山定下盟約,武朝世代承認摘花樓的合法存在,摘花樓則不可做那草菅人命、屠殺無辜的劊子手。
兩百年來,當初的盟約已經脆弱不堪,雙方之間的關係漸漸生出了裂紋,要論對錯,只怕是樁無頭冤案,沒人能夠說得清。如今,朝廷的監察司視摘花樓為心腹大患,而摘花樓,也早已對朝廷對地方官吏的放任心生不滿,於是便形成了現在勢同水火的局面。
江湖人都知道,摘花樓的總部在蜀州,但也僅此而已。蜀州地域寬廣,境內下轄百餘縣城,人口將近百萬,且崇山峻嶺頗多,地形複雜,要想在這種環境下找到摘花樓的總部,怕是痴人說夢。
一座位於崇山峻嶺之間,仙雲繚繞的山頂上,有一片宏大的建築群,這裡就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摘花樓總部了。
摘花樓名為樓,實則下分八大院,有專司密諜滲透的飛花院,專司暗殺的落花院,專司情報分析整理的探花院,專司毒藥研製的聞花院,專司護衛的護花院,專司暗器研製的繡花院,專司易容等輔助工具的映花院,以及專司新人培養的養花院。八大院職責分明,每院設院長一名,八位院長直接對樓主負責。
此時在一座極為寬敞的大廳內,八大院長正分坐兩旁,看著上首一位男子。此人便是摘花樓現任樓主,也是初代樓主許義山的直系子孫——許燕飛。
許燕飛四十來歲,身軀肥胖,兩隻眼睛被臉上的橫肉擠壓的幾乎看不見眼珠,但稀奇的是,八大院長似乎都能從那堪比處子一線天的眼縫中瞧見一抹狠辣的精光。在樓主許燕飛面前,地位尊崇的八大院長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那單向透光的眼皮後的陰狠眼神注意到自己。
許燕飛手中拿著幾張紙,上面詳細記載了刑部大堂三司會審甄德邦的經過,事無鉅細,包括鄭三圖隱在內堂旁聽一事,以及事後鄭三圖將密信和供狀帶回宮,都詳盡的記錄了下來。能在疑似二品大宗師的鄭三圖眼皮子底下蒐集到如此詳細的情報,摘花樓的能力可見一斑。
看完手中情報,許燕飛屈指一彈,軟趴趴的信紙猶如被隔空托住一般,輕飄飄的飛入牆角火盆中,變成一抹灰燼。他用小胡蘿蔔般粗細的小指摳了摳鼻孔,陰惻惻一笑,開口說道:“甄德邦栽了。”
八大院長你看我我看你,無人敢先出聲應答。
許燕飛望向專司情報分析整理的探花院院長沈笠,沈笠頓時如芒在背,連忙起身說道:“樓主,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分析,此次甄德邦被陷害,皇帝應該心知肚明,怎會讓甄德邦如此倒臺?按理說,以皇帝對他的信任,無論如何也會將他保下才是?屬下駑鈍,還請樓主解惑!”
許燕飛輕笑一聲,環顧其餘七位院長,問道:“你們誰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七位院長躬身而立,不敢應聲。
許燕飛眼中冷芒一閃,不悅道:“一幫廢物!這點門道都看不清,如何坐穩院長的位子!”
眾人戰戰兢兢,冷汗直冒。
許燕飛看著面前八隻鵪鶉一樣的屬下,心煩氣躁,揮揮手將他們趕出大廳,氣呼呼的走回內堂。這座宅院內堂別有洞天,一個碩大無比的花圃中,奼紫嫣紅的開滿了各種鮮花,無愧摘花樓之名。
花圃後是幾座造型典雅別緻的小樓,每座小樓都有一個詩情畫意的名字,如“聽梅小築”、“杏園春”、“臥蘭雅居”等等,比起什麼“天上人間”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每座小樓都住著一位國色天香的美麗女子,這些女子都是許燕飛的寵妾。當初許義山創立摘花樓,曾有好友好奇問他,為何不起個氣勢磅礴大氣點的名字?許義山笑而不語。
後來當許義山迎娶第九房小妾時,這位好友才恍然大悟。
摘花摘花,端的是風雅至極。
老許家這風流好色的基因隨著摘花樓一代一代傳下來,直到許燕飛這裡,歷任樓主都不曾墮了許家威名,至少四房妻妾起步,自詡許家優秀接班人的許燕飛自然不甘被先輩光輝掩蓋,目前已是將六名女子納為妻妾。許家家傳基因還有一點特別棒,那就是歷代許家人,後宅都相處的極為融洽,從未有爭風吃醋、夫妻反目的八卦發生。倒也是不為人知的一樁奇談。
若是讓甄大公子知道了,定會豎起大拇指,讚一聲:niubility!
許燕飛推開名為“踏雪尋梅”的小樓,看到小樓的主人正在撫琴,這把焦尾古琴,正是許燕飛送給這位女子的定情之物。當初許燕飛機緣巧合之下見到這位女子,當場微微一硬,驚為天人,於是便安排探花院密諜兩天之內搞到了關於這位名叫柳眉的女子的全部資訊,甚至包括初潮的時間,詳盡的令人髮指。
於是許燕飛擬定計劃,對症下藥,不出意外,短短半年,便讓柳眉心甘情願的嫁入許家。
柳眉看到許燕飛進屋,停下撫琴的手指,笑著迎上前來,親暱的挽起許燕飛的胳膊,嬌聲道:“相公,你怎麼才來啊!說好了陪我彈琴的,說話又不作數!該罰!”
許燕飛面對柳眉,身上再無一絲狠辣戾氣,溫柔的摸向她渾圓的翹臀,笑道:“認罰!認罰!走,行家法去!”
說完,攔腰將柳眉橫抱起來,大踏步往二樓而去。
柳眉嬌呼一聲,將頭埋到他的脖頸見,吃吃的笑了起來。
笑容燦爛,像一朵清冷的梅花,嬌豔的盛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