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訊息的第一時間,田襄找到了薛雨馨,抱著她在空中轉了幾圈。原本沉浸在因田襄畢業而傷懷之中薛雨馨,陪著他興奮了好一陣。田襄留在了省會,兩人的前景似乎愈加光明。
田襄到宿舍樓下時已是半夜,早過斷電的時間,可今天整棟宿舍樓燈火通明,當然也有一些屋子黑漆巴烏地一點光線也沒有。臨近宿舍樓時,眼前的一幕更令人震驚,樓上嘈雜紛紛,叫聲罵聲響成一片,樓下一片狼藉,已經四分五裂的爛水桶、暖水瓶、破板凳甚至還有幾張散了架的破桌子。十幾名院系裡的老師在樓下嚴陣以待,有個老師還手持一個小型揚聲器衝上邊吼,“不想畢業了?抓緊睡覺,誰再鬧事,畢業證不用領了。”
他不吭聲還好一些,這一吼,立馬迎來宿舍樓的一陣叫罵聲,不知是那個宿舍竟然隔窗扔出來個洗臉盆,“哐嘡”一聲撞擊在地面,隨即是一陣噼裡啪啦隔窗撂東西的聲音。這一次扔下來的純粹是私人用品棉被、枕頭、棉衣、涼蓆,還有整摞整摞的書。
我操,啥情況,暴動了?田襄躲在遠處,生怕被東西砸到。過了好一會,終於安靜了下來,或許宿舍裡可扔的東西都消耗淨了。突然不知是誰在樓上撕心裂肺地大叫,“哪個狗日的把我的涼蓆給扔了?”接著一片鬨笑聲。
田襄笑嘻嘻的看了看樓上,又望望遠處無奈的老師們,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意。“不好!”他大叫一聲連忙衝向宿舍,一片跑一邊罵,“誰他媽敢扔我的東西,老子捏死他!”
走廊裡更是一片狼藉,有個宿舍的門被砸了個窟窿,還有個徹底被拆了下來。“太他媽過分了,歷屆畢業生都鬧可沒見到這麼過火的。”田襄一邊走一邊嘟囔。
七扭八歪跑到宿舍,一把推開門,桌子上點了兩根蠟燭,映照這一片狼藉的屋子,渾似剛被打了劫。馬瑞林他們湊在一起,說笑聲、罵娘聲不絕於耳,個個臉上流露著難掩的亢奮。
“田襄,怎麼才回來,錯過一場好戲!”四眼迫不及待地說道。
田襄連忙檢視了一番自己的東西,床上涼蓆枕頭都在,壁櫃也完好無損,長長地鬆口氣,扭頭白了他們一眼,“今天宿舍不是沒斷電嗎?點蠟燭幹球。”
“電倒是沒斷,他孃的猴子把燈泡敲了。”馬瑞林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兜了猴子的腦袋一下,罵道:“他小子引狼入室,把對面宿舍的牲口們招引過來,暖水瓶、臉盆反正撈得動的都被搶走扔樓下去了。”
田襄看了看床下,“操,我的拖鞋呢?”
一向不多話的劉旭開口道:“樓下!”
“猴子,你他孃的敗家玩意。”田襄憤憤地罵道。
“怎麼都怪我呢?若非我及時敲爛了燈泡,咱屋會被牲口們洗劫是更乾淨。”葛侯呲牙咧嘴地爭辯。
“少來,要不是你去撒尿,能有這些事嗎?”四眼不無好氣地說道。
“撒尿不出去,撒哪?”猴子翻著白眼狡辯。
“好了,好了,貢獻點物資討個樂子,也是蠻不錯的嘛。”馬瑞林勸解道。宿舍漸漸安靜了下來,樓道里傳來有人跑來跑去的“咚咚”聲,幾個人會意地看了看,笑了起來。肯定有人今天晚上只剩下光床板了,怎麼睡覺都是個問題。
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都已漸困。然而,沒人提出睡覺。
陳奎突然感嘆了一句,“後天就要離校了,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田襄想開口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張張嘴又閉上了。
好一會後,還是馬瑞林先開的口,“兄弟幾個也別傷懷,來日方長,見面的機會多的很。我、襄和四眼都在省會,猴子考研也在,陳奎和劉旭你倆雖回老家,但交通方便,見個面還是很容易的。”馬瑞林說的雖然輕鬆,但語氣明顯有些沉悶。
誰都沒有接話,靜靜地坐著,相聚四年一朝別,大家心裡都空落落地。停了好大一會還是田襄先開口,“大家睡吧,明天咱們坐坐,我請客。”
馬瑞林咧嘴笑道:“喲,沒看出來呀,咱們的襄臨畢業突然大方起來了。”
田襄嘆了口氣,“上學四年,都是我蹭你們的飯,心裡有愧,最後一次算是補償吧。”說完倒在了床上。
劉旭看了看田襄,“最後的晚餐。”
“不,是畢業的晚餐,也算是對這四年的一個緬懷吧。”田襄悠悠地說道。
馬瑞林張張嘴,想開句玩笑,但最終還是沒吐出一個字來。他明白,田襄心裡很苦,四年大學就他小子上竄下跳,一天到晚忙著賺學費生活費,別人都是打個電話的事,可這小子硬是起早貪黑拼出來的所有費用。一樣都是四年,別人領略的是風景,而田襄所觸的盡是泥濘。換做別人,或許早已崩潰,而這小子不但硬挺了過來且還能笑出來,雖然笑過之後盡是辛酸,但畢竟笑了,總比哭好些。
畢業的最後一天,一聽田襄請客,結果班裡幾乎所有的人都來了。應該說,這是全班臨畢業的第二次聚會,這頓飯錢大家一起湊的。該說的,說了;該笑的,笑了;該哭的,哭了。
田襄端起酒杯,眼角泛著淚花,聲音有些哽咽,“千言萬語,盡在其中……”說完一飲而盡。酒杯還沒放下,見薛雨馨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徑直來到田襄的面前,衝他眨了眨眼,伸了伸舌頭,壞笑道:“來看著你。”田襄幸福地望著她,似乎擁有著整個世界。
在同學們豔羨的鬨鬧聲中,角落裡的一個同班女生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原本認為,一個結束可以開啟另一個開始,而事實似乎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