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記得,初見那個乾淨清雋的少年,他就像一道光,瞬間驅散了她心中的陰冷黑暗。她愛上了他,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你來問樞天找過他嗎?”上官霽月問。
李夢樂點點頭:“我來過。”頓了頓,“當時我的兄長從軍,一死一傷,我來過問樞天找過他……可是,他已經聞名天下,谷外求醫問藥之人數不勝數。其中,不乏身份顯赫貴重之人,又哪裡是我一個平凡的女子想見就能見的。我在問樞天外,苦等半月有餘,最後無功而返……”
“你來求醫問藥還是來見他?”
李夢樂擦掉了擦臉上的淚痕,靜默良久:“……都有吧。我希望能見到他,卻又怕見到他……”
上官霽月看著李夢樂,很長時間沒有再說話。
她能明白李夢樂當時心裡的掙扎和彷徨,也能理解她想見又不敢見的矛盾心情。一份用謊言編織的愛情,即便是善意的,也能把人傷的足夠深。說到底,終究是她讓秋明緋陷入了那樣精心設計的一個局,只是不知不覺,她也付出了真心,成為了佈局者手中的犧牲品。這一場愛情,究竟誰對?誰錯?外人沒有資格去評判。
臨走之前,上官霽月李夢樂:“如果有一天,秋明緋他知道了真相,察覺了你的身份,你該如何?”
她說:“從我在瀾江再次見到他的那刻起,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他怨我也好,恨我也罷……無論他怎麼對我,我都毫無怨言。因為這都是我欠他的。但只要他不趕我走,我就會以李夢樂的身份去愛他,照顧他,直到死去……”
李夢樂走後,上官霽月望著她的背影,在原地又靜坐了很久,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陣微風吹來,她才覺察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就在附近。
她心頭一跳,慌忙起身,走向拐角處的那一片矮松林,卻赫然發現秋明緋筆直的站在那裡,早已經淚流滿面……
尖銳的松針刺穿了他身上的衣衫,劃破了他手背的面板,殷紅的血珠絲絲往外冒,他都渾然未覺。
上官霽月忽然明白了什麼。靜默良久,她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新婚之夜。”頓了頓,“夢樂她……向來不勝酒力,一杯合巹酒就足以讓她醉倒……那晚,在夢裡,她迷迷糊糊叫了我的乳名。那個名字除了我爺爺,就只有那個女人才知道……”
“那你……有什麼打算?”
“……她是我的妻,不管她是李夢樂還是其他人,她都是我秋明緋的女人。只要她還肯愛我,我就會好好對她,護她一世無憂。”笑了笑,“她如果……不想說,我就會裝作永遠不知道……”
前世今生,你的愛都以謊言開始。可是,若真心不假,情意不假,對我而言,已經足夠……
徐徐清風中,男子容顏清雋,衣袍微揚,立在原地像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凝視著遠處的山巒雲霧。
“那你相信有靈魂穿越這種事嗎?”
“我不知道。”他說。
上官霽月看他一眼,又想起自己的前世種種和昨晚做的那個夢,緩緩道:“其實,很多時候,我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沐芷溪,還是……沐芷溪只是上官霽月昏迷那半年裡做的一個夢。”
半晌之後,他忽然唇角微彎,甩一下寬大的袖袍,就地坐下身來。問:“聽說過莊周夢蝶嗎?”
上官霽月低頭沉思不語。
“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就猶如莊周夢蝶,誰能說得清楚是莊周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莊周呢?你這麼聰明,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秋明緋笑了,他說,“既然我們生來都在夢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惜取眼前人,又何必管它是誰入了誰的夢,何時會醒來呢?”
上官霽月靜默片刻,倏而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