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總要繼續,人們不停的的換著生活方式,妄圖尋找更多的樂趣。此刻我正站在那座我曾無比熟悉的廢舊工廠門口,準備開始我的教官生涯。時間真是有趣,總是不停的在輪迴,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個老窮鬼。
似乎真的是這樣,初見他時的場景還無比清晰,或許是因為缺失過記憶吧,所以在那之後的事情我都記得很用力。認真到細節,深刻到內心。
埋了老窮鬼之後,我就再未來到過這裡。臨走時什麼都沒帶走,連門都沒鎖。對於我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我以為我會總過來看看,帶鑰匙又太麻煩。但是一次我都沒有來過,也從未想念過。人只能與人產生聯絡,對於地點並不是很在意,若是想念,也只是想念曾經在這裡的人吧。
我才不會想念那個老窮鬼,自然也就從未回到過這。我推開那扇鏽蝕嚴重的鐵門,聲音很不悅耳,每動一下都會有灰塵。老窮鬼就埋在這個後院,該去先看看他。
我穿過整個廠區,每一步都在積滿塵土的地上留下腳印。走了一會我看見了那個小土包。在一水的水泥地面上顯得很突兀。自然墳頭上也是沒有草的。
當初埋他的時候這個地面上剛好有一個方形的洞,不知原來是放著什麼機器。不過大小剛剛能放下一個骨灰盒。埋的時候我還在想,這老頭總是半夜起來出去放水,也不知道這個坑他用沒用過。反正只是一把灰,用過就用過吧,反正他從不嫌棄自己。
他剛死的時候,被人直接送去了殯儀館,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座通著電的棺材裡,工作人員解釋說醫院沒地放了,只能放到這等人認領。我透過棺材的玻璃看了一眼這個老頭,似乎比活著的時候瘦了一圈。臉上似乎還有水珠。
我唄在我來之前他一定被扔在冷庫裡,聽說有人來認領才給挪了出來,這樣要錢也方便些。工作人員問我是回家辦喪事還是,就在這辦。我一想那有什麼家,就放在這吧。
事實上,殯儀館如果算是一個買賣的話,那他的生意也絕對算的上興隆。靈堂很明顯的不夠用,也真是先到先得。要麼人先到,要麼錢先到。
五千塊,我給老窮鬼選了了還算寬敞的靈堂。一左一右都是哀樂陣陣,在走廊過往送花圈的哀悼的絡繹不絕。相比之下,我這個屋裡只有我。這確實是顯得冷清了,我關上了靈堂的大門,按習俗只能我給他守靈。
我坐在給守靈人準備的墊子上,看著這口棺材發呆。我從未想過他會這樣死,我以為他會喝酒喝死,抽菸抽死,被槍打死也比較容易。但總要有些徵兆,有些痕跡吧。我詢問了發現他的人,還有警察,沒有任何痕跡,不解剖也查不出死因。
乾淨,乾淨的就像他每次完成訂單後仔細清理的現場。我甚至懷疑是他自己殺死了自己,然後清理了一切,而這是不可能的。
想著想著,我開始咒罵起來,不是說好了換我養你的麼。還出去幹嘛呢,找刺激,手癢了?我不停的數落他,然後竟然覺得很傷心。這次他終於不吭聲了,或許他覺得理虧了吧。
我就這樣做了一夜,沒給他燒一張紙,只是不停給他點香然後自己抽菸。嘴裡說著一些有的沒的,最後竟然說到詞窮,然後就對著他的棺材一直沉默到天亮。
即便是在這裡,活人的錢也是比較有用的。工作人員拿了錢給安排第一個火化。活著的時候吃包子都喜歡吃第一籠,我自然不會委屈他。要推進去的時候,我讓他們停一下。後面排隊的家屬似乎有些不滿,不知道大家都在急什麼。
我沒在意,跪下來磕了三個頭。我想屍體作為一個人留下來的最重要的東西,人們還是極有感情的,所以還是謝謝他吧。
然後屍體被推如爐中,火光熊熊,一縷煙,一捧灰。我抱著骨灰盒轉身就走。他們都詫異我的舉動,不過於我都不重要了,我想老窮鬼自是不願意把錢花在無意義的排場上吧,就是我自己死也是如此。
我就這樣揹著老窮鬼的骨灰盒,一步一步的走回這個廠子,我從早上,一直走到午夜,這座城市終究還是太大了。骨灰盒上是一張他笑容極其燦爛的照片,黑白色,很有喜感。
我終是兌現了承諾,你說你這腿可能落下病根了,鬧不好走走路就走不了了,我和你說:你走不了的時候,我會盡量揹著你,走著常走的路,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