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伸向她，摘掉了她頭上柴火的碎葉。她抬頭望了望我，我淡淡的問：“你覺得值得麼。”
她嘆了口氣：“孩子是無辜的，而且這兩個孩子都很討人喜歡，生活總要有些希望吧。”
我點點頭：“我很喜歡你之前的說法。”
她不解的望著我：“什麼說法。”
我轉過身向院子的外面走去：“好好活著吧，就當孩子的父親死了。”
我不知道身後的她會是一種怎樣的表情。遠處傳來了小孩子的嬉鬧聲，我點了一支菸發動汽車，駛向夜幕降臨的都市。
我們這行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再骯髒的事也總要有人做。我們習慣贈予他人死亡，但我並不習慣贈予他人災難。或許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殺手吧，一面幹著人人憎惡的工作，一面還妄圖自我救贖。
車一路駛向城裡，四周由黑暗逐漸變得明亮，華燈初上，一片繁華。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做選擇，男人選擇離開，並毀掉女人的奢望賜予她死亡。女人選擇固執堅守哀求希望。而我的選擇也不停被左右，或許是因為那兩個孩子如有星辰的眼眸；或許是因為那頓飯的味道；或許也因為那近似哀求的固執吧。
我對這座城市很厭惡，它親手埋葬了太多的美好。我也有的時候會厭惡自己的，痛苦矛盾卻沒得選擇。此刻我一人開車行駛在回城的路上，他們都告訴我要我小心獵人。我越來越無視準則，我想我終究會死吧，而我準備好死了麼。可惜死神從不問這樣的話。
車子停在了一處別墅前，對於一個知名的女企業家，她的家似乎很好找。房子臨近一個小人工湖，湖畔被燈光裝飾的很美。我站在湖邊抽了支菸，然後敲響那棟別墅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小保姆，我和她說我來看望董事長。她放我進屋，我張口問道：“經理沒有回來麼？”
小保姆一邊給我拿拖鞋一邊回答我：“最近都回來的很晚，委託我照顧盧姐。”
我點點頭在她的帶領下走進了這個被叫做盧姐的臥室。屋裡的燈光很明亮，越是垂危的人越是害怕黑暗吧。床上躺著一個瘦小的老女人，床很軟她整個人都陷進了床裡。
聽見有人進來她睜開眼睛打量了一下我，小保姆識趣的沒跟進來。我徑直走了進去，她當然是不認識我的。她在等我說話，我猜可能此刻的她說話已經是十分吃力的了。
我來到她的床邊，然後開口說：“盧董事長你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個殺手。”
說完這句話我打量了一下她的反應。她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作為一個女強人我想此刻她的心裡一定有了無數的猜想。
見她沒說話我繼續說：“冒昧前來有些打擾了，或許被我們這樣的人找上門沒有人會心裡太舒服。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接受委託來講述一個故事，雖然佣金廉價只是一頓飯，但交易就是交易，我想你也會有興趣知道這個故事。”
聽完我的話，她費力的眨了兩下眼睛，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於是我就站在她床邊講述了關於那個女人的故事。
她很平靜的聽完這個老套的故事，像她這樣的人或許司空見慣了吧。我沒有摻雜任何對那個男人的貶低，也沒有渲染對那個女人的同情。我想我的講述一定很官方吧。
大概有十分鐘的時間我看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那樣看著我。我有點受不了這樣安靜的氣氛了。心想這個老女人該不是因為病重變成啞巴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她張了張嘴，嗓子裡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沒有意義了。剛剛我以為是他找你來的，不過不是他就還好。”
或許此刻躺在這張床上的老女人是極為平靜的吧。對於活不久的人或許什麼都看得開了吧。事實上這個故事與她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大可直接送走那個男人。
我想了想開口說到：“那就這樣吧，你還有些時間，用錢做些有意義的事吧，別留給個死人。”說罷我轉身出了這間房，身後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當我走出了這個別墅，回身打量了這附近的一座座獨棟別墅。或許每個別墅裡都住著孤獨的靈魂吧。旁人都在羨慕，但人都各有各的苦。總有金錢驅逐不走的吧，像慾望，像孤獨。
我撇了撇嘴，我們這個行當果真是越來越廉價了，不過是一頓飯，還真是麻煩。遠處一輛車漸漸詩近，明晃晃的車燈晃著我的尾燈。今日事今日畢，我推開車門還和男主角打個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