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為這副政商兩界齊齊恭賀的熱鬧場景,真正的關鍵是他前幾日看到的那本教材。
從年齡來看,這個所謂的林院長充其量,就是老一輩欣賞的後起之秀,美言幾句,對方就該感激涕零,但一本《三字經》,成功引起了韓氏的鄭重。
這本啟蒙教材內容通俗易懂,讀起來朗朗上口,還不膚淺,要知道現在的相州韓氏啟蒙書籍,也還是《兔園冊》,兩者一比,差距一目瞭然。
韓氏極為注重教育,當然意識到,能編著出這種教材的先生,才華極為了得,更是擅於為人師,這樣的人開了書院,絕對不能等閒視之。
所以韓嘉彥此來恭賀,還為了觀察,當看著這裡上下一心的模樣,已經下了決斷:
“若此人答應迎娶我家中女子,那自是皆大歡喜……”
“如若不願,別處倒也罷了,絕不容許這歲安書院在河北壯大!”
……
“我不要!別刺字!別刺字啊啊啊!”
牢內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但任由如何掙扎哀嚎甚至是求饒,王繼英的右臉頰上,還是刻上了醒目的四個大字——配沙門島!
一旦從軍就要在臉上手上刺字,王繼英的手背上也有刺字,但那和這種專挑臉頰處最醒目的位置,為的就是要讓人一眼看到的恥辱標誌,是完全不同的。
就算高明的醫生,能用藥水洗掉,也會留下一塊醒目的疤痕,提醒著金印刺配,從此再非良人。
所以當刺字的獄吏離開後,王繼英面如死灰地癱倒下去。
但獄卒還是沒有放過他,僅僅一晚,就將他架起,開始準備上路。
遊街之後,就是刺字,刺字完成,就是直配沙門島。
此地為山東蓬萊縣西北海中,一向是流放罪犯之地,距離河北倒也不是特別遠。
可即便如此,他也想在大名府多待一段時日:“這麼……這麼急?不能讓我歇一歇?”
“快走!”
在衙役極不客氣的推推搡搡下,兩位很是面生的年輕公人來到面前:“小的負責押送官人上路,官人請隨小的來!”
兩聲“官人”,一個“請”字,讓王繼英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
“兄長還是念著我的,無論是刺配沙門島,還是打點押送公人,都是用了心思。”
“反正李清臣快要死了,人走茶涼,韓氏總不可能因為李子京的事情追究到底。”
“或許都用不了多久,等過個一兩年,風頭去了,再借著官家大赦天下,就能將我放出來,到時候雖然不可能再任兵馬都監,但如兄長那般雖無官職,卻能在北軍裡一言九鼎,照樣是風光無限!”
未來有了盼頭,王繼英頓時強自振作,壓下了身體的疼痛和心靈的屈辱,戴著沉重的木枷,跟著兩位公人辦理起各種手續。
等到出了大名府,來到官道上,王繼英悵然地望著城門,然後覺得脖子處二十斤的枷鎖實在難受,便開口道:“兩位公人,可否換一面輕罪枷,讓我也舒一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個子瘦高的笑道:“還望官人原諒則個,此地人多眼雜,等走得遠了,我們肯定讓官人舒坦。”
王繼英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目光,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通情達理地點了點下巴,又開口問道:“還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兩個公人頓時和善地笑了笑,自我介紹起來:“小的叫董超。”“小的叫薛霸。”
“請官人放心,好好上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