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這次快步迎上,態度完全不同,極為熱情地道:“楊公公請起,是父皇命你帶我們進去的?”
裕王依舊攙扶著嚴嵩,但手微不可查的顫了顫。
嚴嵩知道,從稱呼上面,這位王爺就產生了危機感。
無論是他還是楊金水,稱呼的都是兩位殿下,就是特意不想排個先後,畢竟按照長幼來說,裕王無疑是在景王之前的,但那樣萬一將來景王榮登大寶,指不定就因為這件小事記恨,太不值當。
從這個細節裡面,其實也能看出,外朝內廷的態度,對於兩位王爺是一視同仁的。
年長的裕王實際上就落了下風,當然深為不安。
“陛下是真的偏向於幼子,不顧長幼尊卑麼?”
嚴嵩沉吟片刻,輕吸一口氣,臨時起意,輕輕拍了拍裕王的手掌,以極低的聲音道:“殿下宅心仁厚,莫要慌亂。”
裕王詫異地轉過頭來,與這位首輔那深邃的目光一對,心猛然躍動起來。
看似很小的插曲後,在楊金水的帶路下,景王、裕王和嚴嵩正式進入西苑。
相比起楊金水直接生活在這座皇家園林之中,嚴嵩亦是熟門熟路,裕王和景王則有些緊張起來。
沒辦法,由於陶仲文的“二龍不相見”之說,自從嘉靖搬入西苑後,這兩位親生兒子,先是住在紫禁城內,然後出宮開府,就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如今陶仲文已死,那個邪說自然不作數了,但人的習慣是很深刻的,嘉靖時至今日,才正式召見他們。
終於,精舍到了。
楊金水的視線,在嚴嵩身上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瞥,悄無聲息地退開,而呂芳的聲音則接替響起:“裕王朱載垕,景王朱載圳,首輔嚴嵩覲見!”
景王快行一步,與裕王並肩入內,嚴嵩跟在後面,三人走入殿內,朝著位於太極八卦床上的身影行禮:“吾皇萬歲!”
嘉靖依然是寬袍大袖的便服,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反季的。
以前這位道君皇帝,在冬季穿薄薄的絲綢,到了夏季反而換成了厚厚的淞江棉布,照這位的說法,是因為常年修道打坐練成的正果。
可實際上,那是常年服用道家丹藥,冬燥夏涼,表現出與普通人的迥異。
不瞭解的人以為神異,瞭解的人不敢說破,成為了臣民逢迎的諛詞,和皇帝自己受用的顯耀。
只是現在,嘉靖自己改變了。
他在夏季,穿上了薄薄的絲綢,正常得讓嚴嵩的心口忽然痛了起來,呼吸都有些急促。
“這是天師的影響!”
“如果沒有此人的出現,慶兒不會陷在天師府,我嚴黨也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當時的擔憂不僅沒錯,還是太過保守了……”
自從那個人在東南之地,弄起偌大的風雨後,嚴嵩就警惕起來,可依舊沒有擋住其崛起之勢。
關鍵是本以為你來我往的政治鬥爭,結果跟設想中的差距太大了。
對方好似什麼都沒做,如日中天的嚴黨就要倒下了……
嘉靖自然不知道,自己僅僅是換了身衣服,就讓當朝首輔心痛得無法呼吸,對著兩個兒子開口道:“今日讓你們入宮,本是為了考校學問,恰好嚴閣老覲見,朝中又有些風雨,一起議一議吧……賜座!”
“謝父皇!”“謝陛下!”
三人行禮後,紛紛坐下。
裕王和景王是該有座位的,按親王規制,坐在嘉靖下首的東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