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通罵聲止住了,景承才偷偷抬眼觀瞧,只見謝敏坐在一旁面無表情,而皇上還在不停的喘息。
“陛下,臣不知陛下聽信了何等謠言,會有如此深的誤會啊。臣雖不孝,可是弒父這樣的事情,卻是連想也不敢想一下的啊。”
“世子,事到如今,這裡也沒有別人,皇上也是你的至親叔父,你一時被人蠱惑,做了什麼錯事,就承認了吧。”謝敏這時開口,在一邊附和道。
景承知道自己今天進宮最大的目標就是謝敏,因此絲毫不打算在面子上敷衍些什麼,完全沒有搭理謝敏的話,只是對著皇上說道,
“陛下,您看看侄兒,您看看侄兒,侄兒是那等下手加害自己父親的人麼!沒錯,這幾年,侄兒長大了,與父親和幾位叔父的關係都不像以前那麼親近了,可是您想想,您是親眼看著侄兒長大的,侄兒平日裡為人,是能做出這樣事情的麼!”
從景承開口自稱“侄兒”開始,皇上的心就有一點點被軟化,而當他問出這個關鍵的問題時,皇上心中,還真的開始有點兒不確定了。
景承小的時候,因為父親對他既嚴厲又冷淡,於是還常常跟幾個叔父的關係倒比跟父親更親近一些,尤其是現在的這位皇上,那時候自己沒有兒子,對景承一直是疼愛有加。
後來做了皇上,天天日理萬機,也有了自己的兒女,侄兒什麼的自然是一天天疏遠了,就算是偶爾有機會見到,也是列於堂下的臣子,沒怎麼有親情可言了。
不過皇上倒是也一直聽說著,說景承雖然在學問、武藝上面都不怎麼有太大的出息,不過難得的是人品好,朝裡朝外的人,說起景承來的時候,基本上也都是交口稱讚,是個有情有義、誠懇謙遜的大家公子模樣。
因此,在有人提出讓景承做太子之前,皇上一直還是挺喜歡這個大侄兒的,只是因為近日漸漸感覺到他的鋒芒,才有些不喜。
現在細細想來,到確實很難將眼前的景承,和謝敏說過的那個為了一個喜歡的女子而對自己的父親痛下殺手的怪物聯絡起來。
景承看到皇上的顏色有些改變,知道自己之前的話起了作用,連忙接著說道,
“陛下,別的侄兒也不敢妄言,只是陛下是既做父親又做兒子的人,父子之間的感情,您也一定是懂的,就算是做父親的有萬般不是,就算是父子之間感情慢慢疏遠,但是這血脈是割不斷的啊。”
“好了!”這時,謝敏也發現,皇上臉上的表情有點兒不對,從最開始的雷霆大怒,變成了有些感傷惆悵的樣子,若是這麼讓景承說下去,只怕再不過兩句話,皇上倒是要跟他一起抱頭痛哭了呢。
“世子說的自己倒是可憐,那世子不如說說,順王爺在自己的府裡面,怎麼會無端端的就出了事呢!”
景承仍然不看謝敏,對著皇上說道,“陛下,父親之死實在突然,陛下若有懷疑,景承也明白,只是您是否可以聽一聽景承的說法呢?”
皇上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已然不再那麼生氣,“你說吧。”
“昨晚上,父親從宮中回府之後,先是找了侄兒過去,教訓了一番,說有人在陛下面前以順王府的名義,提什麼爭儲的事情,父親問說,這裡面到底有沒有我在搗鬼,聽得我說沒有,這才放下心。”
景承說著,瞄了謝敏一眼,然後接著對皇上說道,
“後來,父親說要跟瑾夫人和楚將軍有話說,既然是長輩敘話,景承便回了自己房間。只是過了很久,大概快到三更天時分了,瑾夫人突然急急的過來找我,說是父親突發急病,痛的到處亂撞,把自己都弄傷了,也傷到了瑾夫人,侄兒不敢耽擱,連忙過到父親的房中去,可是還沒等來得及張羅請太醫,父親就已經沒了呼吸了。”
“這可太奇了,從沒聽說過有人一點兒先兆沒有,突然就痛死了的。”謝敏按耐不住,插了一句。
“陛下,若說起來,父親上個月,也有過一次臨時心口痛,當時只有我們父子二人在房裡面說話,情況沒這麼嚴重,過了一陣兒也就好了。我說請太醫,父親嫌麻煩,陛下,王爺為人您是知道的,從不喜歡請醫看病這些事情,想來,也許是這麼就給耽擱了。這樣說起來,景承做兒子,實在是不孝!”
皇上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照你這麼說,屍身上,是不會有什麼其他的致死原因了?”謝敏幾乎是強忍著,才沒把“毒藥”二字說出口來。
“景承不知娘娘何意。”景承面無表情,只是看著皇上說話。
謝敏心說,罷了,不如就讓你現在得意一陣,等到仵作那邊屍檢有了結果,到時候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皇上說道,“你們也不必爭辯了,梅英德,你去刑部那邊催催,看有結果了沒有?景承,你就在這兒等著吧,若你是清白的,那一會兒就可以知道了。”
三人互相之間都不再說話,紫宸殿裡一陣寂靜。
不過謝敏並不知道,景承此時並不怎麼擔心仵作檢查的結果,他相信,既然黛瑾那麼有把握,一定不會有差池。
只是,景承所擔心的是,就算自己此次可以逃過一劫,不過是否能夠完成反咬謝貴妃一口的這個目的呢?
畢竟,她是皇上的心上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