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懷著莫名的心情,恍似在期盼什麼的時候,菊香來過一次,菊香的身後跟著槐。那時文竹正倚著門框,衝著外面白茫茫的雪地在愣神。菊香和槐的身影便一點一點地走進文竹的視野,她以為這母子倆是路過的,她沒有動,就那麼倚門而立。
菊香和槐走了進來。菊香望了眼文竹,文竹也盯著菊香,菊香終於立在文竹的面前說:你就是馮山贏來的女人?
文竹沒有回答,就那麼望著眼前的母子倆。菊香不再說什麼了,側著身子從文竹身邊走過去,槐隨在母親身後,衝文竹做了個鬼臉。
菊香輕車熟路地在裡間外間看了看,然後就動手收拾房間。先把炕上的被子疊了,文竹起床的時候,被子也懶得疊,就在炕上堆著。菊香收拾完屋子,又走院裡抱回一堆乾柴,往鍋裡舀了幾瓢水,乾柴便在灶下燃了起來。
文竹已經跟進了屋,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望著菊香。菊香一邊燒火一邊說:這炕不能受潮,要天天燒火才行。文竹就說:你是誰?
菊香抬頭望了眼文竹,低下頭答:菊香。
槐走近文竹,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文竹問:你是誰?我咋沒見過你?
文竹衝槐笑了笑,伸出手又摸了摸槐的頭。
槐揚著臉很認直地說:你比我媽好看。
文竹又衝槐笑了笑,樣子卻多了幾分悽楚。
菊香伸出手把槐拉到自己身旁,一心一意地往灶膛裡填柴,紅紅的火光映著菊香和槐。鍋裡的水開了,冒出一縷一縷的白氣。菊香燒完一抱柴後立起了身,拉著槐走了出去。走到門口說:這屋不能斷火。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文竹一直望著母子倆在雪地裡消失。
馮山在走後第九天時,搖晃著走了回來。在這之前,菊香差不多每天都來一次。從那以後,文竹每天都燒水,因為她要做飯。馮山出走第五天的時候,菊香便開始做麵條,做好麵條就在鍋裡熱著,晚上就讓槐吃掉。第九天的時候,菊香做完麵條,熱在鍋裡,剛走沒多會,馮山就回來了。那時文竹依舊在門框上椅著。這些天來,她經常倚在門框上想心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到底為什麼。
當馮山走進她視線的時候,她的眼皮跳了一下,她就那麼不錯眼珠地望著馮山一點又一點地走近。
走到近前,馮山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低著頭走進屋裡。他徑直走近了灶臺旁,鍋裡還冒著熱氣。他掀開鍋蓋,端出麵條,臉伏在麵條上深吸了兩口氣,然後就狼吞虎嚥地大吃起來,很快那碗麵條就被馮山吃下了肚,這才吁了口氣。
文竹一直望著馮山。馮山走到炕前,“咚”的一聲躺下去,他起身拉被子時看見了站在一旁一直望著他的文竹,他只說了句:我贏了,你可以走了。
剛說完這句話,馮山便響起了鼾聲。馮山這一睡,便睡得昏天黑地。
文竹呆呆定定地望著昏睡的馮山,只幾天時間,馮山變得又黑又瘦,鬍子很濃密地冒了出來。
她聽清了馮山說的話,他贏了。也就是說楊六把自己完整地輸給了馮山,馮山讓她走,這麼說,她現在是個自由人了。她可以走了,直到這時,文竹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個去處。家裡的房子、地被父親輸出去了,自己已經沒有家了。她不知道自己將去向何方,她蹲在地上,淚水慢慢地流了出來。她嗚咽著哭了。
灶膛裡的火熄了,屋子裡的溫度慢慢涼了下來。
傍晚的時候,菊香帶著槐又來了一次。菊香看見仰躺在那昏睡的馮山,文竹記得馮山剛躺下去時的姿勢就是這個樣子,馮山在昏睡時沒有動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