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松遠的棉被包和行李包就擺在大哥的腳邊,這時,一個叫杜排長的接兵幹部走過來,蹲下欲幫著整理揹包。原來,他看到虞松遠的揹包鬆了。虞松東說:“謝謝,我來就行了。”
見杜排長有點吃驚,虞松東說,“六七年,陸軍。”杜排長敬禮後說道,謝謝了,老兵!
新兵的行李只有部隊發的一床棉被、一個很小的帆布行李包、一個挎包,除了換洗衣服,什麼也不能多帶。但虞松遠的棉被包卻捆紮得極其臃腫,他把部分課本、學習筆記,捆紮在棉被裡,虞松東好不容易才將揹包重新打好。
暖風和煦,楊柳依依。林雪將虞松遠拉到人群后邊,兩人躲在一株粗大的垂楊柳樹後,她將一支嶄新的英雄鋼筆別到他的胸前,又幫他整理了一下海藍色的海軍冬常服,嘴裡還感嘆著,“哇,你真帥啊,虞大哥。”
林雪拉著虞松遠的手,喋喋不休、嘰嘰喳喳地,小聲將自己調到紡織廠後的情況,全部告訴虞松遠,好讓他放心。柳枝低垂,隨風飄蕩,嫋嫋依依,似也有留意。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就象一個溫柔賢淑的小妻子,正在給即將遠行的情郎準備行裝。
陳玟和張玲都捂著嘴笑,手拉手站在一旁。很多人也都好奇地扭過頭,望著這對依依惜別、旁若無人的小情人。
張營長看出兩位老英雄眼裡的不捨之意,看看錶笑道,“這個惡人我來做吧,哄散他們!”說完,握握虞新河與虞新民的手,走到佇列前,突然高聲說,“還有五分鐘集合上車,大家抓緊時間和父母告別。”
營長的話驚散了這對小鴛鴦,虞松遠拍拍林雪的小腦袋,“記得給我寫信,保重自己,不準流眼淚。”然後,又與張玲、陳玟告別後,堅定轉身走向自己的父兄。
看著站在父兄面前挨著訓斥的虞松遠,林雪眼淚就嘩嘩地流出來了。營長走到林雪面前說,“我把你的小情郎帶走了,你是不是很恨我?不過,我保證用不了一年,還給你一個鋼鐵戰士。但前提條件是,你不能流淚,好讓他放心遠行。”
林雪被他逗得破涕為笑,拚命點頭。
這邊,虞松東大哥含笑不語,虞新河、虞新民輪流給虞松遠腦門一個重重的爆慄,虞新河低聲怒吼道,“你他媽長本事了,翅膀硬了,十分鐘給小媳婦,只留五分鐘給你老子。見色忘義的東西,還沒娶媳婦就忘了爹,老子白養活你二十年了!”
罵歸罵,畢竟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虞新河還是將兒子抱在懷裡,拍拍虞松遠的後背。然後推開兒子,扶著虞松遠的雙肩,看著虞松遠的眼睛說,“出去不闖出個人樣兒不準回來,得空給家裡寫信,教授奶奶、你媽和嬸子們都會想你的。”
虞新民也將愛侄緊緊地抱在懷裡,“家裡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你大,我們大家都等著你的好訊息!”
大將可憐巴巴地圍在他們身邊打轉,不停地搖晃著大尾巴,不住用粗脖子蹭著虞松遠的褲腿。
見大將的可憐狀,虞新民便放開侄子。虞松遠剛向大將掉過身,大將竟然象人一樣立起,將兩隻前腿搭在虞松遠肩上,尾巴搖晃著,兩隻黑亮的眼裡流出了眼淚,神情黯然、不捨地看著虞松遠。
虞松遠雙手撫摸著大將的大腦袋,心裡也是很不捨地直視著大將的淚眼,低聲對它說,“大將,委屈你了。咱爺倆緣分未盡,你在家等著我,等小爺我將來混出一片天地,一定再來接你。”
隆重的送行儀式結束後,新兵們戴著紅花,紛紛登上卡車,在一片敲鑼打鼓的熱鬧聲中,在親人們的叮嚀聲中,乘車遠去。
然而,讓所有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大將“嗖”地衝出歡送人群,發瘋一般地追逐著汽車,與虞松遠所在的軍車齊頭並行,嘴裡還“汪汪”地叫著。
大哥見大將追車而去,他擔心大將的安全,立即騎上車也追了上去。
新兵們看著這條戀主的大狼狗,都興奮得大叫起來。虞松遠眼含熱淚,大聲叫道,“大將,聽話!回去,小爺我有時間會回來看你的!”但大將依然奮力追趕著汽車,終於,慢慢被軍車拉下距離。
軍車遠去了,送行的家長們仍久久不散。
林雪仍不停地向遠方搖著小手,十五歲的她第一次品嚐著與情人離別的傷感。這一刻,她深深地感到,她與虞松遠的心,已緊緊地連在一起,她已經離不開他了。多情自古傷離別,虞松遠奔向軍營,她的心也隨他運去,向著北方。
只到車子的影子已經不見了,大將仍徒勞地追了一會,然後才萬分悲傷地停了下來,站在公路邊,無限淒涼地望著軍車遠去的方向。
很久,它才伸出舌頭舔舔嘴唇,然後,耷拉著紅紅的大舌頭,大口喘著粗氣,慢慢地扭轉過身來,只見大哥虞松東正扶著車子站在它的面前,並帶著欣賞、微笑的神情看著它。
大將向著虞松東“汪汪”地叫了兩聲,發洩著心中的不滿。
虞松東摸摸大將的脖子,抹去大將的眼淚,並將它抱到車後坐上,然後騎上車,兩人默默地返回大將的新家--虞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