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之豐,取之不盡。
走進這片廢墟之中,驚起暗鴉無數,升將起來,遮蔽殘紅。
黑羽撲閃拍打,又掀起一陣寒涼的冬風,下了一場粘稠的紅雨。
朦朧豔雨之下,眾人繼續往內走去,田晉中瞳孔猛縮,如貓兒直視那強盛的陽光。
深處。
暗紅的大地上,堆積著一顆醜陋的腫瘤,傳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他再也堅持不住,雙膝噗通跪倒在地,捂住小腹,隔夜飯反湧而出。
張之維嘴唇囁嚅,卻如紫雲觀的道士,太上度人經,三兩句便唸錯好幾個字。
趙方旭捂著眼睛,渾身顫慄。
劉懷義卻定住了。
一具血肉模糊的軀體。
瘦小、乾枯、面目全非、看不出年齡,餘有空蕩蕩的左肩,勾起心中一副畫面。
天下雖是亂世,斷臂之人仍是比較少見,若加上他右手握住的那把殘破柴刀,分辨似乎也不是那麼艱難。
“阿吉!”劉懷義呼吸一滯,奔了過去,將他下半身從腫瘤中抽了出來。
瘤包晃動,如要坍塌。
他恍若未覺,盯著那張不成模樣的臉,心中無比確認,這就是那個痴痴傻傻的少年!
撫摸那張臉,觸感粘稠溼膩,手掌上的血汙,叫他身子發顫。
早在第一眼,他便明白,劈柴的少年,身負血海深仇,為此,他甚至擅自做主,請求大師兄成全。
因為他深深明白,對這種人來說,沒有能力站在仇人面前,才是最大的悲哀。
人形眼部的血肉顫動著,沒有睜開眼皮。
“娘…挺!”
兩個血洞注視蒼穹,一個血洞發出嘶吼,聲音不算大,可以說是沉啞,仍是歇斯底里。
趙方旭身如糠篩,冷汗涔涔。
天上盤旋著,不願放棄盛宴的黑鴉受驚而去。
阿吉,死了。
喊出那一句話,那一個名字之後,便死了。
臨死前留下的兩個字,如有魔力,取代了暗鴉,在天空中盤旋著,遲遲不願散去。
究竟是什麼,讓這一個農家、沒有天賦成為異人的少年,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屍體的右手,仍是緊握著柴刀。
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的來歷,更不會有人知道那一腔恨意從何而來。
“師父。”
“嗯。”
“人間正道是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