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無論多晚,他總要回來的
連著數日,府中熱鬧喧天,求見的大臣絡繹不絕,再有十四的幾個兄弟吵著登門喝酒作|十四一面與眾人周旋,應付瑣事,一面進宮與康熙商議戰況,處理軍情,實在忙得腳不沾地。夜裡不知他從哪裡回來,我聞見有酒味兒,心裡不高興,擺了張臭臉,臥榻朝裡不理他,假意睡著了。他廂倒好,壓根不知我有氣,倒頭大睡,一覺睡到大天亮。
本想早上訓他一頓,可等我醒來,他又不見了,也不知去了哪兒當差。
我等啊等,等得心裡的悶氣消了大半,便親自盯著爐子給他熬了一小缽人參雞湯,搬了藤椅坐在廊下邊等他邊撿了閒書看。天很快就黑了,玟秋見我在院子裡徘徊,拿了件織錦繡朱花的斗篷,伺候我披上,溫聲道:“夜裡風涼,主子要不回屋裡等罷!爺剛剛回京,事兒定然忙不開”春夜寒風撲面,我攏了攏斗篷,道:“昨兒一整天都沒同他說上話,我再等等他。”夜空升起了星子,璀璨清亮,稀稀疏疏灑滿了天幕。庭院中的宮燈全數點燃,照得四下通火輝煌。我緩緩的踱著小步,時而駐足往大門處望一望,偶爾聞得聲響,便如觸動了機關似的,疾步往外走。待到了門口,見四處幽靜,只有蟲鳴蛙叫,又失望難耐。
不過還好,無論多晚,他總要回來的。
十四至九十點方回府,我幾乎小跑著出去,十四滿臉倦色,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下次爺晚歸,你不必苦等。”我挽住他的臂彎,邊往裡走,邊抱怨道:“回京了跟沒回似的,一天到晚不見蹤影,昨兒想同你說兩句體己話,結果還沒張口你就睡著了。”十四詫異道:“我以為你睡著了,都沒敢吵你。”進了屋,我伺候他換了便袍,淨手洗臉,又命廚子呈上晚點心和雞湯,他在宮裡常常沒飯吃,我怕他捱餓,特地命廚房煮了他愛吃的槐花飯,滿滿替他盛了一碗,笑道:“清晨沾了露水的槐花煮的,你嚐嚐味道!”
十四撿起筷子吃了一口,點了點頭,道:“新鮮歸新鮮,但沒你做的好吃。”
我含笑睨他,道:“你別哄我,都一個味兒,我才不信你吃得出來!”又夾了一隻雞腿給他,道:“你且猜猜,這個是誰做的?”十四道:“猜對了有獎勵嗎?”我抿唇笑道:“猜對了你就把雞腿吃完”十四道:“這算什麼獎勵?”我道:“當然算你快吃啊”十四小嚐兩口,道:“肯定是你做的啊,燉得極香。”
算你有品位!
聽見他誇讚,我心裡像是裹了蜜糖,嬌聲道:“既然好吃,那你要多吃點,我可燉了一整天呢。”十四頓了頓,又笑道:“你也吃嘛。”怕他不夠,我又添了一隻大雞翅給他。
用完晚點,他不停的在廳中走來走去,我看出異樣,道:“怎麼了?”
十四搖搖頭,笑道:“沒事,咱們往外頭散散可好?今日的月亮很圓。”我取下朱釵首飾,散了髮髻,道:“我今兒站在庭中等了你一天,腿都要斷了,可不想走了。”十四俯身將我團在懷裡,道:“累不累?”他自己結結實實忙了一天,卻問我累不累。我道:“剁鴨子的時候覺得很累,但想著是給你做,又不覺累了。站在廊下等你的時候,腿上發脹,但並不覺累,因為是等你。”十四輕輕一笑,道:“剛才還說累,又說不累,女人可真口是心非。”
我反身抱住他,道:“那你累不累?”
十四的下巴在我的額頭蹭了蹭,道:“在宮裡和大臣們爭論朝政時,覺得很累,真想拍桌子不幹了。皇阿瑪賜宴時,一滿桌的菜沒一樣我喜歡,可又不能離席,更覺累得慌。但是回到家,看見你站在廊房處等我,忽然就不覺累了。為了你我的將來,為了你,累一點爺不怕”他雙臂合攏,攬我在胸前,絮絮叨叨的說話,把我的心都說軟了。
我問:“皇阿瑪今兒賜了宴?”
十四回道:“前線來報,說敵軍往後退了兩千裡,皇阿瑪甚是高興,正好天又黑了,眾人還沒用晚膳,便留了吃晚點”說到一半,猛然又頓住。我猛然意會,他原是吃了膳回來的,卻又當著我吃了兩碗湯,一隻雞腿一隻雞翅,還有一大碗槐花飯。難怪剛才說要出門閒散,哪是什麼月亮圓,分明就是吃多不消化嘛。
我推開他,氣道:“笨蛋,你吃過了你就說嘛,誰讓你撐著了?”
十四笑著雙手拉我,道:“席上的膳食不好吃,我就想吃你做的嘛,一點都不撐”說著又故意挺了挺肚皮,道:“你摸摸,一點都不圓。”他肚子上是六塊肌肉,確實不圓。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吃撐了,不然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讓我摸。我拉著他往外走,道:“月亮那麼圓,不賞一賞月光,實在浪費良辰美景。”十四被我拖在後頭,道:“你不是說累了嗎?”
我道:“你可以揹我嘛,反正你吃多了。”
十四道:“”
他還真揹著我往花園裡轉了一大圈。
次日我往宮裡給德妃請安,婆媳關係亦是此消彼長,前頭十四不在京裡,我在德妃跟前,可是要多收斂就有多收斂,要多恭順就有多恭順,她說東啊,我絕不敢往西。現在十四回來了,她待我是要多客氣有多客氣,要多親厚有多親厚,生怕叫十四覺著她對我不好。
有十四在,我的腦子開始缺了兩根筋,什麼事都不用想,反正十四都會替我想好,連進宮的日子也是十四定的。早上也不必急著起床穿戴,叮囑阿醒弘明,十四一人全包了,他會自己先起床批摺子,待天亮了,就喚我起床。阿醒弘明的教育上更不用我插手,他隨口訓斥幾句,就能把弘明搞定。再有就是阿醒的婚事,有十四在,我一百個放心。
他是我在世界上最為信任之人。
康熙果然同十四談起阿醒與和卓的婚事,十四並未貿然應允,只是謝了恩,道:“皇阿瑪為兒臣子女費心,兒臣謝皇阿瑪仁厚之恩。”稍停又笑道:“在阿醒年幼時,皇阿瑪便十分寵愛她,她的性子皇阿瑪亦瞭解,驕縱有餘而規矩不足。婚宴乃大事,兒臣想先問問阿醒的意思。”因是在家宴上,便不算正式場合,康熙也不似往常那般嚴厲。他倒憶起那年自己聖躬違和,躺在病榻起不得身,腳露在被子外而未引起奴才們注意,只阿醒悄悄兒替他掖了掖被子,蓋住雙腳。在此之前,他從未把這個皇孫女放在心上,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可只此一次,他便對阿醒生出了無限憐惜,數次給她追加封號。
思及此處,康熙頷首道:“阿醒那孩子與她額娘一樣,性子烈得很,朕也想她有個好歸宿,你且問問她的口氣。”十四欣然,忙抱拳謝恩道:“謝皇阿瑪恩典。”
十四在榻上與我言及此事,我想了又想,實在拿不定主意,道:“她若是喜歡和卓,我不攔著,她若是不喜歡和卓,我也絕不強求,凡事由她自己決定。”十四側過身子,用手撐著腦袋,道:“女兒家的婚事本該由父母決定,總讓她做主,成什麼體統?”我亦側過身躺著,與他面對面道:“她生在皇家,幼時關在宮裡,幾乎沒有玩伴,長大些,又總是宮裡府裡,不能同平常一般四處走動,更為獨自出過門,已經夠可憐的。總不能讓她連選擇夫君的權利也要剝奪”十四噗嗤一笑,道:“按你的說法,堂堂郡主,還真是委屈她了。”
他從未歷經過男女平等的年代,自然難以懂得我的意思。
我重了重語氣,決然道:“反正阿醒想要嫁給誰,我絕不插手”停了停,又低聲加了一句,道:“只要不去蒙古。”十四笑道:“不許嫁去蒙古,那青海呢?**呢?四川呢?爺認識幾個青海的郡王貝勒,要不”我一腳踢在他腿上,又怒又笑道:“你什麼意思啊?”
十四在被子底下一把抓住我的腳丫子不松,調戲我道:“是你自己說的,只要不去蒙古啊”他的手順著腳丫子一路往上,我比起十四本就顯得嬌小,再加上此時正縮倦著身子偎依在他懷裡,他吃起豆腐來,倒實在方便。我左右躲閃著身子不讓他得逞,他麻利的很,乾脆撈著我一條腿放在他的腰上,眼瞧著就要撲上來。
我雙手撐著他的胸口,道:“皇阿瑪要是再問你,你可要咬緊牙關不許松!”
十四色急攻心,哪有心思與我再爭論,壓著腦袋就往我脖子裡擠,含糊道:“爺自有分寸”我還想說話,可他的動作很快,唇齒很快堵住了我的嘴,我嗯嗯唧唧的,滿腔叮囑全化成了一絲一縷,如貓哼一般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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