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棄之地 二十
自霧靄中凝成劍鋒的剎那，聞長生的判塵鞭已慢了半拍，雷火尚未觸及霧中身影，鞭梢凍結成冰雕。
“退！”
諍潮劍掀起千疊潮音，青鸞虛影撞向霧中人眉心。
劍尖離幻影三寸，時空彷彿被無形之手掐住咽喉，潮汐聲戛然而止。
幻影輕抬食指，劍意混著霜氣順著劍身倒灌，秦渡秋虎口炸開的血珠尚未落地便凝成冰蓮。
鐺！——
判塵鞭劈碎冰蓮的瞬間，霧靄驟然沸騰，那道虛影淩空踱來，足尖每點一下，方圓十丈的穢氣便凝成冰刃風暴。
諍潮劍剛結成護體青光，劍穗虎睛石突然炸成齏粉。
聞長生看著秦渡秋撞穿青銅牆，執法堂弟子嘔出的血在焦土上燙出青煙。她旋身甩鞭捲住霧中人的手腕，卻像握住北冥寒淵。
齒間咬出血腥氣，左手並出雷火訣點向幻影心口。
雷光擊中霧靄的剎那，整片天地突然顛倒。聞長生看著自己轟出的雷火從背後襲來，灼穿左肩時才發現，霧靄中不知何時凝出千百面水鏡。
雷火在黑洞邊緣炸成煙花，聞長生七竅滲出的血珠凝成冰鏈。
她感覺靈識正在被抽離。
霧中人踏著冰階緩緩降臨，霜發未束，玄穹的劍意纏繞在指尖，卻比原主淩厲百倍。
諍潮劍突然橫斬而來，劍鋒卻不是劈向幻影。
“閉識！”
黑暗吞噬五感。
聞長生是被自己的骨頭開花聲驚醒的。
第一朵花苞綻放在左手無名指第二節指骨，淡青色花瓣撕開面板時帶著冰晶碎裂的脆響。
她看著那截指骨像竹節般瘋狂抽長，血肉經絡在月光下化作透明藤蔓，纏繞著從窗欞縫隙鑽進來的月光，開出第二朵、第三朵……
聞長生試圖蜷縮身體，卻發現雙腿早已紮根在青磚地縫。
骨骼開花的聲響突然密集如雨。
肋下鑽出的花枝纏住脖頸，聞長生聞到自己喉管裡泛出的蓮香，她驚恐地發現呼吸正變得清甜，吐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成冰曇，每朵花心都嵌著一顆跳動的心髒。
她發瘋般撕扯開花的皮肉，發現傷口處湧出的不是血，是成群振翅的冰蝶。
你本該死在雷劫那日。
你本不該存在。
你才是天道最完美的傀儡。
白玉階上落著永不凋零的優曇花瓣，聞長生赤足踏過的每一寸地磚都泛起金紋。
“您是最純潔的容器。”白衣信徒們跪滿長廊，“請飲聖露。”
琉璃盞中的液體泛著月華光澤，指尖纏繞著傀儡絲般的金線，她仰頭飲下聖露，甘甜滋味在喉間炸開。
疼痛消失了。
信徒們突然齊聲誦經，聲浪震得廊下青銅鈴瘋狂擺動。
她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白玉牆上扭曲成鳳凰形態，羽翼間墜落的卻不是翎毛。
伸手觸碰牆壁，指尖穿過了某個時空。
“今日該去淨池滌魂。”
大祭司的權杖點地，整座聖殿開始逆向生長，廊柱褪去青銅鏽跡，琉璃瓦回歸沙粒形態，唯有聞長生足下的優曇愈開愈盛。
當她踏入漂浮著星砂的淨池，池水突然凝成無數只小手，溫柔地剝落她最後一絲雜念。
“你不再需要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