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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和並非週末節假日的原因,今天的101除了我們之外,幾乎沒什麼人影。
“來聊一個和心理學有關的話題吧,”僅搭載兩人的空曠觀光電梯不斷上行的時候,林雨時這麼和我說。
“什麼?”
“你之前,應該很沉迷於痛苦,對吧?”
什麼?
我轉過頭去,“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是沉迷這個詞?”
“因為我能看得出來啊,”林雨時把鏡頭對準觀光電梯外不斷變小的高樓和如米粒般的白車,眯起左眼,盯著取景框笑了一下,“是因為想要引起誰的在意嗎?”
在意?肯定不是那種東西。
“與其這麼說,不如講是想要得到自己的諒解。”
我也笑了一下,抬手幫他調整了一下自動模式,“因為不夠努力,因為還有很多可以更努力的空間,但是又實在不想去做了,所以只能依賴「痛苦啊,真是痛苦」這樣的想法來作為自己已經到達極限的藉口。”
林雨時問:“難道說痛苦是你的舒適區嗎?”
隨後快門咔嚓一聲,大概拍到了不錯的風景照吧。
“很有意思的觀點,但或許真的是這樣。”我答。
一旦想起不成功,一旦想起那些被荒廢了的光陰,我的嫉妒、自卑,就彷彿綿延無盡的山火那樣永久地燃燒了起來。
“我知道了。”林雨時點了點頭。
在電梯終於抵達91層的時候,林雨時在踏上開放式觀景臺,突然迎著風停住了腳步。
“其實,”他說:“以珩哥,我真的很喜歡你,從第一天開始就喜歡你。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你長得又沒有很帥……”
“好了,這一段可以不用展開講。”
我以為他要說什麼朋友之間感謝的話,怪肉麻的,害我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
“啊,但是很重要啊,”林雨時眨著那雙忽閃忽閃的眼睛看向我,我只好挪開視線,然後這傻仔就笑了,“我說,一般人如果一見鐘情的話,不都是因為外表嗎?畢竟動物之間如果要吸引異性……就算是同性好了,一般來說,不也應該是透過豔麗的羽毛嗎?”
沒錯,這小子就是靠漂亮的尾羽把我從一開始就迷得暈頭轉向。
等待,為什麼講到一見鐘情?
“但是啊,”林雨時說:“但是啊,周同學,我不是因為那種事情才覺得你有趣的,外表來說的話,我從來沒有覺得誰好看或者難看,但那天看見你站在那裡讀《流浪者之歌》的時候,我的心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就浮現出了「要去臺北!現在就去!」這樣的想法。”
林雨時看向我,那雙眼睛認真地鎖著我,“以珩哥,或許你不會相信,但事實上,是你叫我鼓起勇氣要去臺北。”
我聽得有點臉熱,這到底是在講誰?我嗎?真的嗎?
“笑我也沒關系,甚至說,你告訴我自己只喜歡女孩子也沒關系。”
站在臺北101九十一層的室外觀景臺上,仍然細碎的雨絲夾雜著無數人的情感一起飄落在林雨時的臉上,可他只是表情平淡地向下俯瞰著整座空曠,並在雨霧中逐漸閃爍起霓虹光暈的城市對我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啊,周以珩。”
等、等一下!
——砰、砰。
驟然,我聽見自己的心跳正驟如擂鼓般火山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