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不能吧。
就像是我,也無數次在分岔路口選擇了連自己都知道並非最優的解法。
為了照顧父母,我放棄了繼續留在嶺南工作,或者是去北京、廣州、上海的機會,而是回到了家鄉。
我知道這不是最好的選擇,或許甚至稱不上是明智,但當時的我確實對人生的境遇作出瞭如是的回答,這是我提交的答案,與正確與否無關,只是因為我覺得應該這麼做罷了。
林雨晴當年心中所想、現在心中所想,我均不得而知。
只是她妥協了,不管是面對自己的人生還是林雨時,她不是沒有選擇,而是就這樣放棄了做決定的機會。
這並非過錯,只是,林雨晴丟掉尋找自己人生道路這回事,同樣不應該是林雨時的錯。
……
林雨時把臉貼在被擦出一小塊透明的玻璃門上,看著我發愣,突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以珩哥。因為老媽叫做黃雲霞,老爸叫做林天佑,所以天空和雲彩的組合,就是要下雨了啊。”
“原來是這樣。”
我也笑了一下,也把臉貼在玻璃門上,用餘光掃見林雨時的側臉,“那我明白了。”
“什麼?”
“林雨時,林伯在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想著的並不是希望天能夠晴,而是捨不得象徵著愛的結晶的雨停下來。作為天空和雲朵的孩子出生的雨,如果可以永無止盡地流淌下去的話,是不是也意味著作為母親的雲也仍舊存在於天空之中呢?”
林雨時沉默了。
在長長久久的水流聲中,終於,張開嘴吐出了一句簡短到完全沒有含義的,“啊……”
“人生是沒有對錯之分的,bb.”
突然,我擦掉了玻璃門上的霧氣,試圖把自己的思緒一起塞進去那樣,在一個瞬間突然聽見自己如開悟的僧人般想明白了什麼大道理一樣地說道:“不管情不情願,人生都總會抵達臺北啊。她不幸福,只是因為她還沒找到自己的答案而已。”
“而你也一樣,”我說:“親愛的小孩,你也一樣,不要逃避,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又是一陣漫長到幾乎淹沒時間的巨大沉默。
林雨時隔著玻璃聳了聳肩膀,發絲垂下來,一抖一抖的,不知道是在哭還是笑。
我突然想起一段話,“循此苦旅,以達天際。穿越逆旅,直抵繁星。”
“在輪下?”林雨時問。
我笑了,“我不知道。”
“就當作是吧,”林雨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可我還是想不明白,以珩哥,這是正常的嗎?”
“是,”我點頭,“這是正常的,任何人的十八歲都沒有辦法把任何事想得明白。”
“那我要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理解這個世界呢?”
“我不知道。”
“為什麼?”
“因為至少,”我站直身子,“直到二十四歲為止,我也都還沒有辦法理解任何事情,想不明白很正常,至少,我像這樣寬慰我自己。”
林雨時問:“事實上,臺北是不是根本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好?”
“或許是的。”
“那烏託邦,理想鄉還存在嗎?”
“……存在,”我點頭,“即便有日海底地震淹沒整座小島,我仍然會在心中告訴自己,曾經有一個叫做林雨時的北七仔相信,我們活著,是因為我們還有臺北,於是臺北可以是天地宇宙萬事萬物間的任何一個地方、一件物品甚至一個人。我們活著,至少,我們仍然擁有臺北。”
“……”林雨時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後問我:“我們會互相理解嗎?”
“我不知道,”我誠實答道:“但是人類終將走向共識。”
林雨時笑了,這次我看得真切,“是誰的名言?我沒聽過。”
“周·沃茲基碩德·以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