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於太子申生帶領下,截殺戎軍整整一晝夜,戎軍慘烈呼號聲,環繞渭水久久不能平息,而此壯懷護國之舉,卻終未換得此生平安。
無獨有偶,與此同時,林胡大舉進攻陽室,陽城守軍不敵,遂向齊室求援,陽候偃淳誠而持節為使,親赴臨淄謁見齊公陳情。
齊公姜小白禮而召見,廟堂之上,陽候偃淳哭訴道:“明公在上,敢請救我一邑百姓!”
齊公姜小白明知故問道:“此話何從說起?”
陽候偃淳直身呼道:“林胡過境,陽城危在旦夕,明公開恩,署軍助我退敵!”
齊公姜小白抿嘴做難道:“陽候折煞我矣!同為周室故臣,寡人自無不顧之理,然今魯室不平,齊室自顧無暇,恐無能助爾也!”
陽候偃淳再拜道:“陽室全邑百姓性命,盡皆握於明公之手,還望明公仁義當先,救我百姓於水火!”
謂其如此明目張膽,以道義綁架君上,右相管夷吾心下不悅,當即出而呲道:“汝乃陽城候伯是也,理應護一邑百姓之安危,然今無能御外,而致百姓逢難,汝之失職,怎可怪言齊君耶?”
陽候偃淳自知失言,乃歉言道:“寡人失禮,還請明公勿怪!寡人無能,未能護得百姓周全,是我之過也,但請明公以蒼生為念,救我陽室族民!”
謂其肺腑誠情,齊公姜子白頓生惻隱之心,及欲應承,右相管夷當先出言攔道:“齊以尊王攘夷名天下,籍見陽室有難,自無坐視之理,然亦請陽候助我一事!”
聞言,陽候偃淳得見齊室援陽有望,當即應道:“莫說一事,便是十事,寡人無有不依!”
右相管夷吾佯誠相護,柔言相慰道:“不期陽候如此心淳氣和,善哉!吾之所求,亦非難事,今番邦匪患橫行,我緣陵軍民時遭劫掠,敢請陽候許我緣陵軍民入陽避禍!”
謂其此言,與亡陽室何異?陽候偃淳急而言道:“丞相此舉,莫不是要承繼我陽室社稷也!”
右相管夷吾輕言道:“嗟乎!陽候若要如是想,我則無話可矣!互惠互利而已,本相併未用強,如若不願,陽候大可扭頭即走,緣陵軍民,齊室自會妥善安置,但不知陽邑百姓,可否逃過林胡屠戮!”
陽候偃淳垂首沉吟良久,末了抬望齊君,乞求道:“真就別無他法耶?”
齊公姜小白嘆而側顧,避免與其目光相接,右相管夷吾繼又勸慰道:“得人之惠,總要予人以利,如此兩全其美之法,恐難尋矣!再者陽室宗祠還在,上可告慰先祖,下可顧全黎民,陽候有甚好糾結?”
陽候偃淳糾結良久,終是無可奈何,肯首回言道:“陽室存續至今日,奈上天恩典,而今亂世當道,弱肉強食,寡人之於國盡力也,還望齊公善待陽邑臣民!”
齊公姜小白應言道:“這是自然,我定一視同仁,陽候放心也!”
陽候偃淳踉蹌起身,落寞而去。
春正月,末旬,齊室兩萬大軍,併兼後勤十萬民夫,大張旗鼓進駐陽邑,林胡窺見強齊出兵,自知不是敵手,遂悄然而退,陽城之圍趨勢而解,陽室亦自即日起,便就淪為齊室屬邑矣。
外患未斷,內憂循起,轉而言道魯室,夏五月乙酉,吉禘於莊公。齊使仲孫湫入魯祭奠,適得閒暇,大夫仲孫湫會保傅姬遠飲於酒肆,兩人意氣相投,遂拼桌敘話。
酒過三巡,保傅姬遠垂首閉目,問道:“大夫自齊遠道而來,奉孝祭奠先君,其心可誠否?”言訖,睜眼待言。
大夫仲孫湫笑而回道:“實不相瞞,我與莊公姬同,並無過深交情,往來不過公事也,今日到此祭奠,不過君命所授耳,何談誠心!”
保傅姬遠拱手作揖道:“大夫真人真語,老夫敬佩!”
大夫仲孫湫會回禮敬言道:“保傅慧眼如炬,識人精準,辯事分明,外臣敢不以實相告!”
保傅姬遠輝手謙虛道:“大夫謬讚也!老夫家事尚難理清,何談慧眼如炬!”
大夫仲孫湫會抱不平道:“保傅家事,外臣於廟堂祭掃之時,曾聽人提及過,實為保傅不公也!”
保傅姬遠興起接言道:“大夫亦知此事!城南郊野,我與宮正卜齮食採田頃皆在此處,共用一渠引水灌溉,而宮正之田在渠上頭,我之田地在渠下頭,其常堵渠阻水下就,我田禾苗時見旱死,為此我兩家,鬧的很是不和!”
大夫仲孫湫輕言道:“區區宮正,敢與保傅爭源,好不懂事也,便是奪了他的地,他又能如何?想必君上亦會維護保傅!”
保傅姬遠嘆道:“老夫亦時常如是想,礙於禮法,老夫是再三忍讓!”
大夫仲孫湫激烈道:“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禮法,是謂識禮之人而言,而謂不識禮數之人,便得用強!你強,他則弱,弱而畏強,事則順也!”
保傅姬遠悅道:“大夫一語中的,老夫一世授人以仁,卻不知如何以對不仁,今大夫一習話,豁然開朗!”
大夫仲孫湫客氣道:“外臣順嘴一說,豈敢與保傅論學!”
兩人把酒言歡,談古論今,似是相逢恨晚。
飯後還至府中,保傅姬遠趁著酒興,即命家丁搶佔了宮正卜齮全部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