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此,齊公姜小白亦即展言笑道:“仁以道之,義以宜之,禮以行之,樂以和之,名以正之,法以齊之,刑以威之,賞以勸之,凡此八術,三皇五帝治世之術,用得其道,則天下治;用失其道,則天下亂。過此而往,雖彌綸天地,籠絡萬品,治道之外,非群生所養挹,聖人措而不言。寡人汗顏,德不及三皇五帝,難窺其一,惟盡力而為!” 言訖,擁其入堂落座。
一場宴席,窺見人心,齊魯之爭再掀新浪潮。
冬十二月,大寒,遂見狄起精騎兩萬,突襲邢邑。
生死之際,任人不會坐以待斃,邢室朝堂之上人頭攢動,議論之聲不絕於耳,過之良久,邢候姬玥問曰:“眾卿可有退敵之策矣!”
見問,大夫姬衍隨即上言道:“賊勢浩大,當避其鋒芒,我意據城堅守,待其糧儘自退!”
上卿邢焯隨言諫奏道:“我與戎狄爭戰數百年,未得一刻休養生息,時至今日,我邢室已羸弱不堪,且狄軍此次來犯,旨在亡我社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今避而不出,亦恐不能避禍也!臣意撤出井方,退守夷儀,另尋請諸侯出兵救援,似此方為萬全之策!”
待其說罷,邢候姬玥觀察少頃,見再無人上言,乃嘆而言道:“邢初封候,用典王命,籍按天子建制築城,禮著王族車馬服飾,行使代王征伐權,意在署我御戎抗狄,五百年來遇狄戎入侵,未曾後退得一步,今若不戰而退,怎有臉面忝見列祖列宗!”
上卿邢焯隨言寬語道:“非我不欲效命,實乃無能為力也!邢室護周已近五百年,亦算仁至義盡矣!今大周天子形同虛設,諸侯混戰,竟相圖霸,此等江山,守之何益?君上還當為邢著想,設法存續社稷!”
邢候姬玥苦笑道:“寡人何嘗不知,然江山再廢,亦是大周江山,容不得外族肆意侵掠,我邢邑族民,身受守土護疆之責,自當盡力為之,死而後已!”
上卿邢焯油然敬仰道:“君上高義!然可知曉,此役過後,邢則沒矣!若不為狄所滅,即為諸侯吞併,此種君可承受否?”
邢候姬玥正色道:“諸侯混戰,寡人管不得,諸侯但能容我,我輩之幸,如若不能,邢室之殤!然論外族,但得寡人在世一日,必教其不得越邢而入!”
上卿邢焯自顧嘆息一聲,繼而承言道:“罷了,君上大義為國,我輩豈敢存私苟活,敢請燃點烽火,照會諸侯來援,臣謹願隨君出征!”
邢候姬玥聞言大悅道:“甚好,不愧為我邢周兒郎,胸懷坦蕩,腹有擔當,我意即刻出兵,迎戰匪狄,眾卿可還有話說?”
上意如是,眾臣無可相駁,乃齊言附議道:“惟聞君上號令!”
邢候姬玥起身,當堂詔令道:“既無異議,願我等君臣同心,驅逐敵寇!著大夫姬衍領左路軍,統兵五千,繞後斷敵退路;上卿邢焯領右路軍,統兵五千,突進側擊擾敵,寡人自領中軍,統兵一萬,直出與敵決戰;以夜間烽火為號,齊出望北進發!”言訖,拂袖轉身,高望堂匾——邢候搏戎。
見言,眾臣齊而躬身受命。
公元前661年,春始正月,兩軍會於柏人地域,隨即擺開陣勢對壘於這冀北古戰場。
荒草萋萋,寒風刺骨,數萬將士囤聚於此,人影幢幢,似濃雲籠罩山河,將士手中劍戟,凝生出冰晶,閃現出耀眼寒光,更添蕭瑟肅殺之氣。
駐馬列陣完畢,兩軍主將各至前陣察視,已記不得是第幾次交手,惟現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邢候姬玥當即用力揮下令旗,鼓號隨之齊鳴,左右兩軍率先出擊,大夫姬衍領軍左路迂迴繞往敵後,上卿邢焯領軍右路出擊襲敵側翼,己則自領中軍逼臨敵軍主陣。
望見邢軍施展手段來犯,單于喀什蠻不敢大意,當即設法迎敵,謂其兵分三路來襲,測知其左軍較之中右兩軍堪弱,亦是謂己危害最大一處,如是後路被斷,則見軍心不穩,其時疲於奔命,定致進退兩難之境,亟需優先破處。
釐定輕重緩急之分,單于喀什蠻遂將大軍分做前後兩部,前軍出而抵禦邢室中右兩軍,此處不求取勝,但求守住陣線,後軍則全力迎戰邢室左軍,務求必勝。
分兵調撥停當,且看兩軍爭雄,孰能取勝?
狄族前軍一萬悍勇,抱圓呈防禦陣型,抵禦邢室右中兩軍,其兵力上雖稍佔優勢,然要取勝,急而不能。而戎族後軍一萬精騎,對陣邢室左軍五千車步兵,則呈壓倒性優勢,未及交戰,邢軍即告全線崩潰,大夫姬衍亦為暗箭穿胸而亡。
其間,右軍主將邢焯亦曾想過救援,然其潰敗太過迅速,救之不急也!
眼見得狄族後軍,逐漸收攏兵力,相繼回撤,欲與前軍會師,圍殲邢室中軍,上卿邢焯深知,狄軍一旦完成合圍之勢,則萬事休矣!當此萬急之時,上卿邢焯以一己之力,擔起左右兩軍職責,不斷衝擊狄軍側後方,令其守尾不能相顧,挫敗狄軍合圍之想。
這將是一場血戰,兩軍將士皆身負報國之志,狹路相逢勇者勝,唯有以死相決。數萬將士匯聚於此狹長地帶,黑壓壓佈滿整個山崗。戰鼓號角鏘鳴,兩軍將士俱各高聲呼號,令旗飛舞,催簇進發,交戰中你來我往,好似潮水一般,一浪高過一浪。環觀疆場,炮石從天而降,箭矢凌空亂飛,諸將士眼中毫無畏懼,更透出雖死猶生之悲壯。其手中血刃,更是不停揮舞,折出耀眼銀光,大批戰士倒斃於血泊之中,廝殺聲與金戈交鳴聲響徹天地,滿目屍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這邊激戰正酣,另一邊,狼煙千里傳訊,致諸侯盡知狄族入侵也,一時間眾生永珍,有落井下石如魯者,有隔岸觀火如衛者,有舉兵應援如魚者,亦有猶豫不定如齊者!
餘皆不論,單道齊室,聞得戰報,齊公姜小白乃詔管鮑相商。
聚畢,齊公姜小白作色尋計道:“邢人落難,我當救否?”
左相鮑叔牙緊言答道:“邢齊一家,亟當速救!”
右相管夷吾則不緊不慢道:“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突遇其問,齊公姜小白始料未及,乃佯言道:““寡人有千歲之食,而無百歲之壽,今又疾病,姑樂乎!”
左相鮑叔牙驚而失色道:“君何昧乎?”
齊公姜小白咧顏故作不屑狀,輕言回道:“其非伐寡人之域耳,而伐鄰邦也,我無事焉,子有何慮哉?”
左相鮑叔牙聞言不知所措,茫然間望向右相管夷吾,聞其輕語上言道:“君上貴體不適,可否允臣診治一翻?”
齊公姜小白欣然允道:“仲子大膽施治可也!”
右相管夷吾從容自若道:“君上面色抑鬱,言語中氣不足,主症心寒神傷!”
齊公姜小白淡然笑道:“仲子醫術了得,一語中的!”
右相管夷吾謙言回道:““此恙不難醫,找出癥結所在即可!”
齊公姜小白誠言請道:“願聞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