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更大了。
“翹兒......”既似安慰對方、又像安慰自己,自言自語了一陣的卿若蘭開始有些控制不住上下眼瞼擁抱彼此的慾望了。這噩夢般的一晚早已使卿若蘭精疲力竭,自有生以來她從來都沒有如現在般渴求過睡眠。先前被雨水打溼的薄衫緊貼在面板上,讓卿若蘭很不舒服。好看光潔的脖頸小雞啄米般不斷點著,又冷又困的卿若蘭在半夢半醒間尚在喃喃低語:“我會......陪著你的,我不會離開......你的。等雨停了,我就帶你去......”
話未說完,小小的土洞中便再無聲響。
她也睡著了。
......
......
......
沒飯吃、沒水喝、沒床睡,這些林野都可以接受;哪怕身為教官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和待遇,這對於他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不去傷害李翹兒,那麼林野對於這個世界和行走在其間的人們擁有高到近乎聖人般的寬容。寬容到何種程度?就好比如果有一位陌生人在大街上毫無緣由的給了他一巴掌,他也未必會還手,而會選擇默默走開。
面對暴雨,林野從未害怕過,大自然的威能是上天所給予的最好錘鍊;身負傷痛,林野從未退縮過,無法避免的事情那就學會坦然接受。沉默、不爭,這便是林野的處事原則。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有著一個決不允許觸控、踐踏的前提,那就是他那與自己並無血緣關係的妹妹,李翹兒。
冒犯林野的逆鱗會遭到何種打擊,前段時間的狂三已經在八角籠中為所有人做出了完美示範。
升騰的烈焰並未因瓢潑雨勢而稍減。事實上正相反,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林野心中那駭人的悸動開始變得愈發難以控制。自被安格在面前一腳踏凹和尚的心窩之時起,林野便真切感覺到自己身上產生了一些變化,一些完全有別於以往的變化。
一種說不上具體哪裡不同,但卻實實在在的矛盾感。
“......”一道拖痕吸引了林野的注意力。許是因為這一片空地上方枝葉猶未茂盛的關係,所以步伐怪異的兩道腳印還尚未從泥土上完全消失。俯下身,林野僅從這點線索中便推斷出了這些印痕主人的數量、並得出了其中一人已經無法行動的結論。重新站起,林野順著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得稀薄的泥痕往前,心跳聲響如戰鼓。
不要有事。
印記進入了一方低矮的土洞。林野甚至不用彎腰便已經看到了那雙幾乎伸出洞口的、一動不動的、星火特製的黑色小牛皮靴。
尺碼與自己的妹妹一般無二。
心臟彷彿都停頓了,林野猛然間突然生出了轉身逃跑的念頭。強迫自己定在原地,直到林野命令了超過三次以後,身體才做出了反應,蹲了下來。
而他看到的第一個畫面,便是昏睡的卿若蘭懷中幾無生息、左眼處紋繡著一朵刺目血花的李翹兒。
呲拉!
那盤旋在雨雲中的空氣粒子終是在不斷加劇的互相摩擦中炸響了,銀色的雷蛇一瞬間將整個下界映照的亮如白晝,彷彿世間再無魑魅魍魎的棲身之所。而與此同時,在這方無人知曉的、小小的角落,一頭真正的惡魔踏上了人間。
伴隨著蛋殼碎裂的聲響。
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