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拙看見李小道的眼中尚且還有疑惑,便道:“多謝李兄,能夠讓此妖離去。”
如果李小道決心斬妖除魔的話,這隻狼妖想走就不是多麼簡單的事了。
李小道慢慢說道:“殷兄客氣了,先前你就說過這其中另有隱情,剛才在下從你二人言語之中,已經窺見一絲端倪,在下也自然不是那種不近人情之輩。”
殷若拙眼中出現寬慰笑意,道:“李兄雖然是散修,但對於人妖之別,卻並沒有多麼偏激的看法,真是可敬。”
李小道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道:“實不相瞞,在下雖然也痛恨那些一心殺人取樂,以人為食的可惡妖怪。但是如果說錯的是人這邊的話,我也是不會做助紂為虐之事,聽剛才殷兄與那狼妖的對話,想必是這餘府中一人,負了這狼妖吧。”
李小道說著,心中也暗自猜測,能讓蜀山未來的劍聖保下此妖,說明這餘府中人定然有該殺的理由,恐怕不單單是負了感情的緣故。
殷若拙望天嘆了口氣,道:“我此番下山,本是為了體悟紅塵,卻在下山之後偶然聽聞此地有妖怪殺人,本也是有降妖救人之心,但來到此地瞭解詳情之後,卻發現,此事並非那狼妖之過。”
李小道露出一副傾聽的神色,道:“願聞其詳。”
殷若拙看著這餘府道:“這處人家本也是這村中的窮苦百姓一眾,不過主人卻是個讀書人,當年因山中結廬與那狼妖相識,其當年貧困潦倒,是以雖然那狼妖面容先天不足,那人也沒有什麼嫌棄的資格,而狼妖既然身為妖怪,嫁為人妻之後,便以妖術時常入山中捕獵,供養其丈夫考學,幾年下來一路從生員考為秀才,終於在三月前,其相公入京考中了舉人。”
殷若拙嘆了口氣,繼續接著道:“接下來的事,恐怕你也能猜到一些,其丈夫餘安中了舉人之後,就在京城另納了兩門妾室,京城分了官位之後,半月前準備回老家將父母接往上任之地,這餘安有了新歡自然就開始嫌棄起了這面容醜陋的狼妖,再加上那兩房小妾爭妒之心不輕,便開始預謀想要害狼妖肚子裡的孩子,而那餘安明知此事,卻放任不管,終於讓狼妖不能忍受,奮起殺了他那無情的丈夫和兩個惡毒小妾。”
“此事乃是我以蜀山秘術通靈之法,從餘府樹木精靈的身上感知到的,知道了內情之後,我便沒了誅殺此妖的心思,再加上此妖懷有身孕,我便準備將她帶往深山,卻不料這幾日時常有同道中人來斬妖除魔,一如那位蓬萊弟子,根本不聽我解釋。”
“此前,正是我趕跑了一位本地武林高手,沒想到再回來時,此妖已經重傷垂危,沒能救下她,令人頗感遺憾。”
李小道聽聞這些,嘆道:“男子薄倖古來有之,但那兩個小妾欲要傷及狼妖孩子,那餘安還視之不理,也難怪狼妖奮起殺人。”
他已能想到,剛才離去的那個女子,她在自己丈夫漠視旁人準備傷害自己孩子時候的那種絕望心情。
此妖應是哀莫大於心死,巨大的失望滋生了恨意,才奮而殺死了那個負心人。
李小道看著燈火通明的餘府,道:“如果此妖因此殺人,卻也能夠理解,也確實不該殺她。”
知曉了事情始末之後,李小道自然覺得,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就來要斬殺狼妖的人,才真的是在助紂為虐。
這還真應了殷若拙那句話“道非道,魔非魔,善惡在人心。”
狼妖雖然是妖魔一類,卻能以滿懷真情對待一個人類,尤其那餘安此前還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
她能一心供養其貧苦丈夫考中舉人,便是許多人類女子恐怕也做不到她這般不離不棄。
而反觀那餘安,身為人類,卻有著比妖魔更險惡的心思,不僅嫌棄糟糠之妻,還縱容小妾毒害狼妖孩子,如此行徑比妖魔更甚。
有時,人與妖,道與魔,如何說得清。
李小道有些心緒莫名,這還是他第一次親歷這種事情,頗有感觸。
原來世上有些人比妖更壞,而有的妖卻具備了人都不具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