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不是我們復位導致的。你也知道,如果是復位導致了韌帶斷裂,那復位過程中,這樣的暴力,小孩子肯定受不了的。”
“復位的過程,您也看到了,從我們牽引開始,小朋友,也就是您兒子啊,他就覺得疼痛立刻緩解大半,這證明,我們牽引的過程,是減輕他疼痛,而不是進一步導致了卡壓與另類的暴力。”
“復位結束後,他的疼痛是舒緩的,畸形是消失的,且恢復了一定的主動被動活動功能,只是說,這個前束損傷仍然存在,這仍然是需要處理的。”
“但您這個情況,需要去運動醫學專科處理,我等會兒會打一下我們骨科運動醫學專科的會診電話。後續該怎麼處理的話,還是要專業的醫生來給建議!”
這就是理論和認知的好處。
從中重度損傷,可以推測,相應的結構性,會有側副韌帶損傷的可能性。這是理論。
從大資料的統計學分析,中重度損傷後,側副韌帶損傷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這是認知。
因此,在未復位之前,方子業就已經交代明白,如今只算是印證,女人的眼圈雖然猛地一紅,可也沒有特別崩潰。
醫療溝通,一定程度上在於醫生對病種的把控能力。
一切都說在了前面,那麼即便是出現了相對不好的意外,患者家屬也不會直接崩潰或者接受不了。
如果是意料之外,那現在肯定是另外一副場面。
女人的左手分別抹了一下左眼和右眼,擦拭掉眼角的晶瑩,問:“醫生,雖然您是這麼說,但我這心裡,還是有點難受,希望您理解啊,畢竟受傷的是我的孩子。”
“這樣的可能!也許受傷的不是您的親人,所以你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方子業點頭:“大姐,您這樣的說法,我肯定是能理解的,我或者沒有辦法感同身受,但是,同樣的,身為醫生,我也有父母。”
“我知道,我作為醫生,提前給您說明白,很多東西和我們醫生沒關係,您覺得我不會共情,或者是推諉責任。”
“但如果您換位思考,假如您的孩子以後也是醫生,您會讓他大包大攬,不把事情說明白麼?至少我的父母在給我講當醫生的原則時,都是穩妥起見。”
“他們希望我平平安安的,在工作的時候,把一切都說明白,儘量安全。”
方子業也說得情真意切。
這一番話,方子業是從袁威宏那裡學來的,當時的袁威宏只是小主治,剛下總住院不久,科室裡也有人對袁威宏說,受傷的人,不是你的家屬,所以你才這麼無所謂。
袁威宏就說,是的,受傷的人不是我的家屬,但是同樣的,給您接診的醫生不是您的親人,也不是您的孩子,或者您的父母,你當然希望醫生對你能包攬下一切。
可如果您的親屬,他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大包大攬,不尊重客觀事實的一味去往前衝,您是什麼感受了?
遠的不說,就假如說,您的孩子是警察,您會交待他,遇到了事情,不顧一切往前衝嗎?就這麼一個簡單比喻。
這番話,方子業覺得極好,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這就是有老師言傳身教的好處啊,很多臨床的醫療溝通,其實就是一種傳承,也是一種技術活兒,患者的什麼對話,雖然棘手,但是上級有豐富的經驗之後,他們知道怎麼拆話解話。
女人還沒回話,金宏洲就打來了電話。
方子業接過後,就說:“大姐,咱們爭論這些,其實意義不大。如果您換位思考的話,您會考慮到,我們醫生是希望所有來就診的病人,都安安全全,開開心心地離開我們病房。”
“絕對不會希望說留下什麼後遺症,出現什麼漏診誤診,然後來找我們麻煩的。”
“我們科室的金醫生,已經和運動醫學的住院總取得了聯絡,他會在一會兒之後,下來我們科室,給您孩子再看一眼核磁,確診之後,會給您一個非常專業的治療意見。”
“遇到了問題,我們首先要解決問題,畢竟韌帶損傷,會對孩子造成影響,但影響也不是說不能治療的那種。”方子業繼續安撫對方的情緒。
方子業這番話後,對方就沒再多說什麼。
只是再打了一個電話,女人的老公,在得知了小孩如今的受傷情況後,也是決定,及時地趕來醫院,走後續的住院或者可能要待手術的程式。
……
大概十分鐘後,運動醫學專科的住院總,毛醫生,就下到創傷外科,只是看一眼,就說:“這個側副韌帶的前角已經斷了,需要重建一下,這個需要手術的。”
“這個有可能是復位搞斷的麼?”女人問。
毛醫生相當有經驗地回:“姐,摔跤當時那麼大的暴力你不懷疑,懷疑上了手法復位術那麼輕微的力量干預?”
“您這不是丟了錢包,怪大海麼?”毛醫生開了個玩笑。
“啊?”女人沒反應過來毛醫生的意思。
“就是八竿子打不著啊,我這麼說吧,假如說,你在家裡放了五塊錢,有一天被你老公拿去用了,你說是警察治安不利,這都沒啥關係。”
“手法復位,的確是有一定機率造成韌帶損傷,但那樣的暴力,一般只有外行才復位得出來,咱們醫院的這些同事,您還是有點太不相信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