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方子業彷彿產生了非常極端的同理心,終於明白,在骨腫瘤專科的同學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好好地自我心理疏導的原因了……
言初好歹也有十多歲了,住在骨腫瘤科的很多,都是小孩子,比言初還小。
言初好歹只是一隻腳受了傷,那裡的小天使們,可能治療著治療著就會返回“寶寶星球”……
“走吧,去查下一床。”方子業也學著上級的樣子,果斷而絕情地帶人離開,抽斷了小女孩內心地肯定渴望。
臨床醫生,很多時候,其實都只是現代醫學最廣譜認知理論的應用工具,並不是神,並不能做到,所有的患者經過治療後,都能恢復如初。
有些創傷,一旦發生,就是永恆,無法逆轉!
下一床,就是隔壁間的那位毀損傷的中年。
比起小女孩,中年要成熟很多,如今見著感染跡象越來越好,沒有截肢,就已經覺得是因禍得福。
“方醫生,你又來了啊……”說話時,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彷彿是在給方子業讓更多的空間,讓方子業可以自由發揮。
“嗯,最近感覺怎麼樣?沒有紅腫了吧?”方子業問。
他的管床醫生,也就是碩士一年級的劉海華,趕緊去開啟患者的紗布,然後抬頭:“師兄,紗布幹潔如新。感染已經控制了,就是運動功能和感覺功能,還是欠缺。”
“方醫生,感染早就控制好了,接下來就等著方醫生你給我做手術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比現在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只要不給孩子們添負擔,以後我就坐著做些手工活掙錢,都中……”
與小女孩的希冀重新回到舞蹈的隊伍裡不同,中年男子考慮得更多的是自己以後可不可以自由行動,會不會成為子女的負擔。
“你這要求也就不低了啊。”
方子業笑了笑:“再等一下吧,以後……”
……
一圈查房下來,讓師弟們都各自去完成醫囑或換藥後,方子業的腦瓜子就嗡嗡地痛了起來。
這時候,方子業忽然很羨慕自己的那些師弟們。
小碩士,管床醫生,住院醫師,什麼都不要考慮,無憂無慮,每天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管床任務,就可以去練功房。
他們無需考慮患者感染了能不能治療好,不需要考慮患者當前的情況,到底可以透過什麼樣的術式提升功能,不需要考慮絞盡腦汁地去設計手術方案,不需要挑戰無知……
然而,現在的方子業,距離下級醫師還不算遠,方子業特別清晰地記得,自己當年也很羨慕上級。
不用管床、不用寫病歷,不用換藥,不用寫醫囑,一週只要做好兩天手術日的手術就好了……
然而,現在的方子業終於明白了,這個就好了…到底TM的有多難。
同樣的,方子業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鄧勇平日裡承擔的壓力。
中南醫院的臨床是教授負責制。
意思就是說,教授負責一組的所有治療任務,承擔治療中的大部分責任。
且,除此之外,還要保證一個治療組的所有下級兄弟的吃飯問題,所有學生的教學問題。
如果還是病區主任的話,則還需要考慮病區的發展問題。
師父鄧勇,他也難呀……
當然,鄧勇也有不難的,他可以不需要像袁威宏那樣,繼續鋪開自己的攤子,他已經完成了前期積累,現在學生一大堆,下面跟著的做事的人,也是一大堆。
正當方子業覺得,職稱就是一座又一座圈套起來的疊復“圍城”時,急診電話響了起來。
瞬間,方子業如蒙大赦。
比起考慮很多腦殼很大,陷入迴圈一般的失落問題,方子業更喜歡做實事,比如說來一兩個病例,讓他做點事,會更加輕鬆。
因為病例簡單的話,只需要去操作,去手術,去重複即可,不需要考慮未知,不需要去忐忑未來,只要保證把自己的操作做好,評估好手術質量,就能夠讓患者的治療效果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