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呢。”小丫頭伸手將池沿上的皂角遞過去,嘴上還奇怪道:“小姐今天怪怪的……”
噗通一聲,姑娘又坐到了水裡,落在一處堅硬……平坦的地方,好似是那人的胸膛。怎麼跟石頭一樣硬?姑娘莫名其妙想到。
感到背後有東西蠕動,卻是那傢伙的腦袋,從自己背後與池壁之間的空隙冒出來了。她趕緊挺直纖腰,與那狗頭離得遠些。唯恐被岸上的丫鬟看到,卻不敢將身子挪開,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那人胸脯上。
說來也奇怪,折騰這半晌,她心裡反而清明多了,方才的慌**竟也不翼而飛,鎮定的對那撅嘴的丫鬟道:“錦紋,我要想些問題,你先去別處等著好嗎?”
錦紋鬱悶道:“好吧。”說著促狹的眨眨眼,小聲道:“我知道小姐想什麼,放心你一定能贏過喬家小姐的!”說著便蹦蹦跳跳走了。
‘這小蹄子要死了,怎能道破人家心事呢?’詩韻心中小鹿**撞道,卻還沒忘了提高聲音囑咐道:“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許過來!”
“知道了,只要小姐不叫,就是天塌下來,奴婢也不過來了。”
待錦紋跑遠了,她便忙不迭的從水中那人胸膛上站起來,冷冷道:“閉上眼。”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火氣。
秦雷知道詩韻這回氣惱了,滿心都如如何挽回,自然是無不順從。
詩韻從水中起來,扯過邊上的浴巾,簡單擦拭一下,便套上了南絲浴袍,把那勾魂攝魄的身子嚴實的裹在裡面。
做完這一切,她突然感覺虛脫了一般,軟軟坐在湯邊石頭上,一言不發的怔怔出神……
自從早上見到雲裳起,她便心神不寧。詩韻觀察了她和秦雷一天,雖然兩人刻意裝作不熟,但心細如髮的姑娘,透過兩人偶爾一個眼神、間或一個手勢,卻能斷定兩人不僅熟,而且很熟、非常熟、滾瓜爛熟。
雖然一顆芳心早系在他身上,奈何兩人聚少離多,單獨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一天,兩相比較之下,她與秦雷只間卻生分得多。
詩韻乃是何等靈秀之人?看出了兩人的情愫之後,便明白他們裝不熟的緣由——皆因自己這個多餘之人在此。
雖然相處時間少,但她與秦雷鴻雁傳書近百封,早從他的字裡行間瞭解到,此人說好聽些,便是極重承諾,說難聽些便是死要面子。萬不會在苦苦追求、賭咒發誓之後,又轉手將自己棄之如敝履。
正因如此,姑娘才氣惱,你既然停在芍藥上,幹嘛還要招惹夜來香?一下午愁腸百結、午覺都睡得輾轉反側。到了晚上掌燈時,卻已經拿定了主意:‘我李詩韻還沒落魄到要別人施捨的地步,他不好意思說,便明rì與他挑明瞭吧……’
主意一定,卻沒有料想中的身上一輕,心中反而被小刀一下下割開一樣痛,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往rì裡與秦雷的一幕一幕便走馬燈似的浮現在眼前。
問郎曾記否,燈火闌珊上元夜,初見便把奴家撞,連個不是都不陪,只知把奴盯著看。莽撞子,奴問你,奴的面上畫著花兒還怎地?
問郎曾憶否,深宮禁苑碧竹林,再見又把奴家嚇,驚聲怪氣沒樣子,只知把奴的芳心逗。登徒子,奴問你,奴的xìng子可好欺?
問郎曾念否,依舊是那永福宮,覥顏賊心把師拜。竹林把酒聽春雨,只知把奴的情義勾。才有了,素手調做春筍宴,悉心教你臨碑帖。花心鬼,奴問你,這般手段從何來?莫非你慣會將人騙。
郎卻不曾知,荷包香囊奴親手繡,公主哪會把女紅做;郎也不曾知,rìrì苦盼柳毅信,旬旬皆待邸報至,為的是知道郎君平安無事立新功。卻讓奴衣帶漸寬人憔悴,問奴悔不悔?奴只要郎君把家還,便剩下一把骨頭又如何?
郎還不曾知,忽聞郎君歸中都,奴心狂喜恐人知,佯作貪玩盪鞦韆。整就回鶻髻、點卻胭脂唇、披我流蘇帷、著我玉霓裳,便把郎君盼。rì墜玉兔升、金烏復又回,偏生盼君念君不見君,妾心獨悲慼。
拼去三生膽、忍卻十分羞。偷出紫禁城,奴把郎君尋,唯恐別離多,羞把衷腸訴。為的是冬雷震震夏雨雪,今生才敢與君絕。
你個讓人哭讓人笑、讓人息讓人愁的小冤家,卻不知狂風驟雨有時盡,妾之心恰如細水潺潺無絕期。
恨死人的負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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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拿定後,詩韻反而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思。這才明白,不知何時,那人便已搶佔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堅定的心兒不由重新動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