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廣聽出弦外有音,“幾位王爺夥賣蘄黃一府一州八縣,一萬鹽引。”
劉鈞笑了,明末蘄黃地區有多少人口?超過百萬。蘄黃地區是湖北相對富裕發達的地方,又緊靠著江西、河南、南直隸這幾個富裕的人口大省,因此人口眾多。明末之時,全國人口大約兩億左右,有些人口大省,一省就有兩三千萬人口,如江西當時人口就佔天下九分之一,甚至江西人多的遍佈天下,到處都是,以致於被人稱江西人為老鼠。
湖北的人口不比浙江和江西,但中明以後,湖廣開發,人口也是大增。鄂東的蘄黃地區擁有一府一州八縣,人口遠超百萬,還不包括那些流動人口。
而一百多萬人口需求多少鹽?
據說明代每人每年平均消耗十五斤鹽,一百萬人就是一千五百萬斤鹽。三百斤鹽一引,那就至少是五萬引。
安東王他們握著窩單,夥佔了這一片鹽區,壟斷官鹽運銷,可卻只有一萬鹽引。這明顯就有問題,問題不是他們鹽引太少,而是他們壟斷了這麼地區後,卻又只領這麼少的鹽引。可實際上卻還有至少四萬引鹽的差距。
劉鈞很清楚他們在玩什麼花樣,鹽引領的鹽是要從鹽場官價購入,同時還得交一筆稅款的。而安東王他們佔據了五萬引鹽的市場,卻只肯買一萬引鹽,目的很明顯,他們用更多的夾帶私鹽來填補那片空白的市場,用更低的成本,和逃稅來賺取更多的利潤。
五萬引鹽,一引鹽如果賺一兩,那就至少是五萬兩銀子,看起來似乎不多,但這卻是每年都有的利潤,基本上不要什麼本錢,掌握著窩本,壟斷著那片市場就行了。甚至,一引鹽賺一兩還是官鹽價,如果賣的是夾帶的私鹽,那更是五倍之利。
而且劉鈞所計算的,還是最保守的,比如蘄黃的人口肯定不止是一百萬。因此如果大膽點算,就算說安東王他們一年能從這鹽裡賺十萬兩銀子,劉鈞都不驚訝。
而如果安東王他們也把鹽賣到其它鹽商的鹽區去的話,肯定還能賺更多。
劉鈞知道這是塊肥肉,也想咬一口。
“我要三千鹽引,並獨賣麻城。此外,每次九頭鳥幫你們出動打擊私鹽販,需付糧餉五百兩,每抓獲一個鹽販十兩銀子,鹽販頭目一百兩,另外所獲私鹽歸我,你們也可以按官賣價一半買入。”
劉鈞也來了個大開口。
麻城縣起碼不下二十萬常住在籍人口,若加上流動,三十萬都有。這就是一個一年四百五十萬斤鹽的市場,如果能獨佔,一年起碼有過萬銀子的收入,而且是一個持續的長期進項。
胡廣嘴巴張的老大,沒有料到劉鈞的要求這麼高。直接要走麻城一縣獨賣,還要三千引的窩單,要知道鹽引的窩單可不容易拿到,現在朝廷雖也發新鹽引,但必須得是有舊引的人。朝廷實際上每年都超發鹽引,發行的鹽引遠比鹽場出的鹽多,如此一來,鹽引就不斷積壓,很多鹽商有鹽引,可卻領不到鹽,只能等候,有時一等甚至得候到十年之後。
所以現在新發鹽引,必須得是那些有舊鹽引的人才行。
如此新舊捆綁,朝廷就可以一直髮新鹽引,然後一直這樣新舊捆綁下去,一直滾動下去。
所以現在鹽商都固定在那些舊鹽商裡面,很難有新鹽商加入。
更不要說,鹽區早就劃分好了,鹽商們把各個鹽場的鹽區一塊塊劃分,各自壟斷一片鹽區,根本沒有新的鹽區。鹽引重要,但都不如獨佔壟斷的鹽區重要。
現在劉鈞不但要鹽引,還要獨佔麻城一縣的鹽運銷,這胃口真的很大。
“胡管事初次與我見面,信不過我,倒也在情理之中。”劉鈞悠悠一笑,接著說,“雖然我開的價看似很高,可價有所值,一分錢一分貨。我敢開這價,就敢保證幫你把事情辦好。看起來你們要分給我不小的收益,可如果真能遏制住現在泛濫的私鹽,你們賺的會比付給我的更多。”
“是嗎?”胡廣挪了挪身子,有些猶豫道。
“很簡單的一筆賬而已,我不相信胡管事算不明白。現在蘄黃各地的私鹽很厲害吧,整個市場你們能佔到幾成?我相信可能一半都未必。而如果我們聯起手來,只要能遏制打擊那些私鹽販子,那麼能恢復多少市場佔有?”
“劉大人真能遏制那些私鹽販子?”
“只要有你們的配合,再有九頭鳥,當然不成問題。”劉鈞自信的道。雖然他知道這事情肯定沒表面那麼簡單,可既然是要撕下這塊一年上萬兩銀子的進項好處,那肯定就得做好虎口拔牙的準備。
“這事我不能做主,得回去請示。”
劉鈞笑笑,“當然,我可以等你們的回覆。”
事情談到這裡,胡廣知道劉鈞的態度,當下有些坐不住了,他急著趕回蘄州去見安東王。雖然劉鈞開的條件高,可他卻覺得劉鈞是真心想要合作,也確實覺得劉鈞有這個合作的實力。
又喝了兩杯酒,胡廣便告辭離開了。
走之前,他叫過沈曼到一邊,把自己的車伕招了進來,提進來一個禮盒。
“今晚多謝沈三孃的招待,區區一點禮物,聊表謝意,在下有事先走一步,還望沈三娘幫我照顧好劉大人,最快一兩****就會再回來的。”
禮盒開啟,裡面有二百兩雪花銀,還有一套翡翠首飾,一對玉鐲一對耳環還有一條項鍊,綠瑩瑩幽光溫潤都是上乘的翡翠,價值不菲。
沈曼有些驚訝,“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況且事情我還沒辦好呢。”
“你已經辦的很好了,今天劉繼業很高興,你居功不小。好了,我先走一步,現在你去陪他吧。”
收下這些銀子和翡翠首飾,沈曼又回到雅座,正想著用什麼辦法把劉鈞給一舉拿下,留他過夜,結果屋裡只見楚楚和李鳳姐。
“劉大人呢?”
“已經走了。”兩個姑娘有些悶悶不樂的道,剛才她們都有意想留下劉鈞,甚至想著倒貼陪一夜都好,可人家卻頭不回的笑著走了,說是有公事。
沈曼看著那空空的座位,剛才的喜悅一掃而空,覺得有些淡淡的惆悵和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