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晟心想魏長樂出身將門,從小不愁吃穿,很多事情可能並不明白,含笑道:“堂尊,山陰士紳擁有大批田地確實不假。不過我大梁門閥不少,那些門閥世家的田產可都是一眼望不到頭。一些門閥的田產那是成千上萬頃,數到數不過來的。”
“正是。”蔣韞也笑道:“我大梁五姓,那五大門閥擁有的土地,用快馬跑上十天都到不了頭。如果士紳也是大害,大梁五姓豈不是最大的害?”
魏長樂臉上卻沒有任何笑容,只是淡淡道:“難道不是?”
兩位佐官知道魏長樂灑脫不羈,做事固然乾脆利落,但性情之中卻也有難以掩飾的狂傲。
但魏長樂竟然直接職責大梁五姓是大害,這還真是出乎兩位佐官的意料,萬想不到這種話出自一位將門之子的口。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乾笑兩聲。
“向上呈報的文書是否已經寫好?”魏長樂知道這些話說多了,恐怕會嚇著這兩人,臉上浮現笑容問道。
蔣韞忙道:“卑職已經寫好。”從袖中取出文書,雙手呈上。
魏長樂接過之後,細細看了看,含笑點頭道:“確實寫得好。”
“這都是卑職和縣丞大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蔣韞正色道:“侯通一干惡差利用五仙社荼毒百姓,堂尊察覺到蛛絲馬跡,將這夥惡差逐出了衙門。他們心中怨恨,惡念生起,竟然在城中殺人放火。堂尊得到線索,親自查案,找到了這夥人的老巢。他們聚集在一起,本想著再次在城中犯案,幸虧堂尊及時發現他們的陰謀。這夥賊人不顧堂尊語重心長的勸說,竟然要殺死堂尊,甚至準備犯案之後逃亡雲州投靠塔靼。堂尊迫於無奈,這才將這夥賊寇盡數誅殺。”
“不錯,這確實是實事求是。”
“卑職和縣丞大人都按了手印,證明這一切都是所見所聞。”蔣韞恭敬道。
兩位佐官也清楚,事到如今,也只能抱住魏長樂這條大腿。
在這份文書上按上手印,以山陰佐官的身份作證,這不但可以證明文書上所敘的真實性,更重要的是這也向魏長樂表達了忠心。
魏長樂想了一下,才道:“這些人的家眷該如何處置?”
“這就要看上面對此案是如何最終定論了。”丁晟道:“如果只是犯案,以賊寇論處,那麼他們的家眷就不會受到牽連。但若是謀反叛國論處,那就是重刑,不但妻兒老小肯定活不了,其他親眷也定會遭受牽連。”
蔣韞猶豫一下,才輕聲道:“堂尊,參與犯案的這些人在城中親眷不少,如果上面真的下令株連九族,這.....這山陰城便是血流成河了。”
魏長樂拿起文書,再次看了一遍,終是道:“將他們欲圖逃亡雲州這一句刪除。”
兩位佐官聞言,頓時都鬆了口氣。
兩人很清楚,這文書之中,最致命的便是這一句話,只要這一句話存在,必然就是叛國謀反。
如果真的最終定論為謀反,牽連的人將會是一大群,山陰本就只是個縣城,互相有親眷關係的實在不是小數,一旦掀起謀反大案,誅殺流放之人必將是一個恐怖的數目。
刪除這句話,也就等於是讓一場血腥大案消弭。
“對了,堂尊,甘員外方才派人過來詢問,糧食是運到衙門來,還是直接運到不良窟。”丁晟問道:“他已經籌措了五百石糧食,今日正午之前可以裝車完畢。”
山陰三大姓之中,甘家和譚家都簽下了文書,十日之內每家都要上繳一千石糧食用於救濟不良窟的難民。
這才過了兩天,甘修儒率先準備五百石糧食,也算是兌現諾言,很有誠意。
魏長樂道:“這還真是大事。蔣主簿,不良窟的戶冊可有?”
“有的。”蔣韞立刻道:“當初從雲州來了許多難民,入城之後都是有過登記。此外之前出現大災,再加上山匪劫掠,山陰境內許多百姓失去了田地,也都流落到縣城找口吃的,這些人流動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入了城,也搞不清楚他們什麼時候離開,所以無法完全錄入戶冊。”
魏長樂道:“這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看天氣過幾日恐怕還會有暴雪。不良窟內許多百姓以雪充飢,如果這個冬天還有人餓死或者凍死,本官唯你們是問。”
“堂尊,卑職立刻帶人去不良窟清點人口。”蔣韞忙道:“待糧食送到,按人口分糧。”
魏長樂頷首道:“如果城中士紳如約都將糧食送過來,這個冬天的糧食肯定是充足。你儘快清點人口,在此之前,先在不良窟多搞幾個粥鋪,讓大家不要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