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一有事兒忙了,收來的東西就都不得不壓在庫裡,沒法擺出去賣。
自然就會影響孫五福這邊出入賬的平衡,變得出多入少。
實際上寧衛民最近買房,騰退住戶的錢,幾乎全是從煤市街街道縫紉社騰挪來的。
其他地方賺來的錢都被他花了,也就是那邊的賬目他一直沒顧得上管。
才稀裡糊塗攢下能把保險櫃塞滿的鈔票來。
要不,他哪兒來的底氣建議街道擴建服裝廠,並主動提供資金支援?
結果沒想到,剛解決了馬家花園的一半麻煩,又會從天下掉下個大餡餅兒。
一個大清皇叔的四合院,突然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以他此時此刻的財力,雖然買下四合院錢還是夠的,但他也就如同一條擰乾了的毛巾了。
要想把住戶們及時遷走,很有點力不從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寧衛民當然清楚這點。
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吃下去會撐著,會消化不良,他也不會放過。
那麼沒辦法,只能另想辦法籌錢了。
想來想去,他忽然想起來菸酒店賺來的錢,同樣一直沒分賬,這才有了抽調十萬塊週轉一下的念頭。
但反過來這件事對於張士慧來講,卻是不大心甘情願了。
“寧總……不,我說哥們兒啊,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啊?我正要大展拳腳的時候,你給我撤梯子?你看看現在這熱火朝天的大好局面,你要不動這錢,倆月哎,我能用這錢掙出二十萬來。你非這時候調資金走?這生意你也有份啊!你是跟錢有仇嗎?”
這不,慧民菸酒店的辦公室裡,當寧衛民仰靠在沙發上,提出這件事的時候。
坐在辦公桌後的張士慧,當時就是身子一晃,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的情緒幾乎在瞬間崩潰,很有點飽受打擊的模樣。
甚至連上下級都不顧了,不惜打上了苦情牌。
對此,寧衛民是能夠理解的。
所以他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的訴說了自己的處境。
“我知道,現在是菸酒生意行情最好的時候。我這麼做,是有點難為你了,影響菸酒店賺錢了。可誰讓現在我買了一個院子呢。真是耽誤不起,馬上就得用錢啊!否則那些住戶,我要不乘熱打鐵遷乾淨嘍,簡直後患無窮啊。那到時候可就不是花錢能解決的問題了。不好意思啦,哥們兒,幫幫忙吧……”
然而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更惹得張士慧大呼小叫。
“幫幫忙?哎喲!這話應該我說吧!你沒事吧?我操,你放棄的可是二十萬啊!這麼一大筆錢,你都不在乎了!”
寧衛民不為所動,表情顯得很放鬆,連眉頭都沒抬一下。
“你別這麼激動嘛,錢永遠都賺不完,永遠都能賺,對不對?你賺得再多,拿手裡,不還是錢嘛,可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再找不回來了……”
寧衛民發表的這番鄙視金錢的言論,是張士慧沒有想到的。
他顯得非常驚訝,目光全是不贊同,不理解。
可礙於下屬的身份,他還不能痛加駁斥。
幾度欲言又止後,最終只能一撇嘴。
“也是,您是誰啊?我能跟你比嘛。你工資多少,我工資多少?你外頭多少來財的道兒啊?我這……就這麼一個菸酒小店。可你做郵票,不都賺海了嗎?幹嘛非打我這菸酒店的主意啊……”
寧衛民聽出了話裡的醋溜白菜味兒,這毛病他可不從不慣著。
“嘿,聽你這話,怎麼陰陽怪調的。你今兒是不是想跟我聊點其他的?有話不妨直說,別憋在心裡再憋出病來……”
這話可有點份量了,張士慧也不傻,聽出寧衛民不高興了。
“不是不是,想多了啊。我是說,你這麼大一總兒,只要肯說句話,不論壇宮還是齋宮,小會計還不乖乖兒的給你湊出來啊!你用就是了,這筆錢對你來說有難度嗎?小菜一碟啊。哎,祖宗!你就放我一馬吧,算你成全我了……”
張士慧又是擺手,又是給寧衛民出主意,說到最後還有了點打滾兒賣乖的意思。
可寧衛民卻搖頭一笑,直接否決。
“嘿,這就是你給我的主意?說實話,真不咋地,純屬是給我碼瞎棋呢。是,我是說句話就能從賬上拆出錢來。可那都是公款啊,尤其壇宮,那可是三方合資的公司,外資國資的雙重成分。我要照你說的幹,那叫挪用公款,以權謀私,知法犯法。讓人點了,我就進去了。你是不是惦記篡黨奪權啊?我看你是包藏禍心,給我下套呢……“
張士慧這一聽,頓時驚得冷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