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話說回來了,生命的意義不恰恰就在於心存渴望嗎?
在虛無縹緲的生命裡,又有什麼能比這種微妙的感動更能觸人心絃呢?
如果褪去面具與外殼,人所剩下的不就是怦然而動的心跳嗎?
如果失去了這種渴望,人豈不是猶如冰冷僵化的死人,淪為麻木不仁的機器?
特別是寧衛民回饋過來充滿了憐愛的眼神,充分讓松本慶子的自信心燃燒起來。
就像在冰雪上也能夠燃燒的火種一樣。
火焰在眼前跳躍,火花在清冷中飛舞。
只要火焰永不熄滅,每一個火花都會是希望的火種。
所以現在的松坂慶子完全可以平視寧衛民了,也可以俯視他了。
她可以駕馭他,也可以呵護他。
她可以引導他,也可以任由他。
雖然對於寧衛民這樣驕傲的人,懸殊的財富和身份都是一種增進彼此關係的枷鎖和阻礙。
但在現實中,女人最寶貴的財富,最終只能是來自於自身的魅力。
是的!當發現在這個年輕人的面前,自己也是有魅力的。
松本慶子就成了一個自由自在的,自上而下的,可以撒嬌放鬆的,有無限想象和發揮空間的精靈……
四點多一點,松本慶子開車載著寧衛民往大田區的方向駛去。
他們要去的地方,過去曾經叫做蒲田村。
不但松阪慶子兒時居住過的朝鮮屯在那裡,松竹映畫最早的製片廠也在那裡。
說起來,松坂慶子中日兩國同時大火的那部電影《蒲田進行曲》,其實就是為了紀念那裡的松竹製片廠而拍攝的。
只不過隨著東京城市化改造,現在那裡一切都變了。
過去曾經由成片的破敗房舍,醺醺的歌聲,大聲喧譁的朝鮮話所構成的朝鮮屯,變成了體面的商業街和住宅區。
曾經捧紅過無數電影明星,被稱為“夢之都,電影之都,我們的蒲田”的蒲田攝影所也基本上喪失了原有的拍攝功能,只是作為旅遊景點接待遊客了。
這段路並不算短,因為目的地算是東京的遠郊,從市中心到那兒起碼要開車四五十分鐘。
這還是不堵車的情況下。
所以路上的這個過程,也就成了松本慶子和寧衛民需要用閒聊來打發的時光。
松本慶子先找了個話題,談起了那本這次應該歸還的書。
“那本書……你不著急吧?”
“你說什麼?”
“就是那本《金閣寺》呀,你上次借給我的,說好再見面要還你的。可我這次沒帶來,還想再看些日子的,可以嗎?”
“這個……當然沒問題。不著急的,你慢慢看。”
“老闆那邊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儘管放心好了,如果還有想看的書,也可以告訴我。”
“暫時還沒有,我記下了。謝謝。”
他們其實很有默契,一個沒提買下來,一個也沒提送。
他們心裡當然都清楚這本書不算什麼,都是故意埋下這個伏筆,這樣他們日後的接觸也就有了理由。
只不過,儘管彼此心動,互有好感,可畢竟還是不夠相互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