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他還沒看到鄒國棟,鄒國棟就先看見他了。
鄒國棟趕緊走出旅客的行列,既好笑又意外的上前與他握手。
“寧經理,你來接我?怎麼好勞動你這三把手的大駕啊?真是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得了,就我那點股份啊,咱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再說了,誰是三把手?現在兩位大老闆都身在巴黎。鄒總,除了你能當這定盤星,沒別人了。非如此,我又何必千盼萬盼,盼你回來啊。什麼話也別說了,咱先趕緊去公司吧。一會我可得跟你好好聊聊。”
“回公司?你就這麼急?連家也不讓我回。至於的嘛。”
“至於,真至於。你這一拖,就拖了我半月啊。你在我這兒,已經信用破產了。我不督著你行嗎?”
鄒國棟是哭笑不得。“你還賴上我了。要說呀,還得怪你自己,誰讓你給我找那麼多事啊?我們分公司目前還不夠二十人,光咱們自己專營店的事兒就夠多了。偏偏你還和金利來搞聯營,要幫人家辦專營店和專櫃不算,還又弄出一個合資的品牌易拉得來。頭兩天又讓金利來的人帶給我四十個金打火機。你知不知道我在滬海人脈有限啊,光跑下這黃金的銷售手續就差點跑斷了腿。是四處求爺爺告奶奶……”
“哎呀,知道你不容易,可咱公司樓下就是餐廳,樓上是飯店,有吃有喝,喝多了還能休息。我正好給你接風嘛。何況今後你是京城和滬海一起管,捋順了這些事,對你垂直管理也方便不是?另外,這次你回來,我也對得起你啊。保證你接手的京城,是欣欣向榮的大好局面。你要心裡不平衡,我讓金利來曾老闆送你一個金打火機,怎麼樣?”
“你別搞這套啊。我在滬海就聽說了,怎麼咱京城總公司裡流行起這玩意了?好多人都人手一個,還出了亂子。是不是跟你有關?你可不能勒索合作商啊,再說,總公司的風氣都敗壞了……”
“哎喲,你還是這眼裡不揉沙子的老毛病。大滬海的霓虹燈也沒能讓你軟和點。我先宣告,總公司除了我,所有人的打火機都是自己花錢買的,再說,咱自己就是做奢侈品的。你倒講艱苦樸素了……”
沒錯,寧衛民和鄒國棟的性格犯衝就是天生的。
倆人一見面就針鋒相對,在許多問題上的看法還是迥然有異的。
但和過去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不僅瞭解自己,也開始瞭解對方了。
現在他們再打交道不但有了求同存異的經驗,也能說實話和真話,彼此有一種很難於說明白的信任和認可。
再不像過去那樣的真上火了,反而有了點知己的味道,這不能不說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兒。
鄒國棟坐上了美國大吉普車副駕駛,寧衛民坐在司機的位置上。
他先掏出香菸遞給鄒國棟一支,卻沒好意思掏出黃金打火機來。
最後倆人都是用鄒國棟的打火機點燃,這才駛離機場。
汽車行駛在寬闊的機場路,寧衛民既不環保的開著空調,還把車窗開啟。
濃濃的煙霧頓時在車內瀰漫開來,又隨之被清涼的風吹散,十分愜意。
然而鄒國棟卻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我接你的手,其實最怕的就是你真做的四面流光欣欣向榮。我說的是真心話……”
“這個……我能理解。”
“摘桃子好多人都以為是好事。可桃子好吃不假,不勞而獲,卻是要背罵名的。何況替你看園子的能樂意嗎?我怎麼也得在你的基礎上做出點成績來才行。單純的蕭規曹隨,滋味不好受啊。”
寧衛民沒有立刻接鄒國棟的話茬,他的確有點不好意思。
平心而論,有志氣的人都不屑於沾這個光,換成他自己肯定也彆扭,也鬧心。
而且他絕對會折騰點么蛾子出來。
過了兩分鐘,他把菸頭扔出車外才想好了怎麼措辭。“正因為這個,我才親自要跟你當面細說。咱們好把工作細分一下,這樣我走了放心。你待在京城也好放手做事,免得拘束了手腳。”
“壇宮飯莊和齋宮這邊,你不用操一點心,我都安排好了,我在日本用電話操控就好。另外一個比較特殊的就是天橋百貨商場,易拉得,金利來,咱們公司的尾貨折扣店。全是從這裡開始的。負責這件事的是我老部下甘露,她還是很有能力的,同時一直負責替我管理正品店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