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
散夥!
這一下,眾人皆傻,沒人會想到寧衛民居然用掫桌子的辦法來回敬大家。
這也太粗暴,太兒戲了!
要按照過去以往的慣例,難道他不是應該把判斷的依據提供給大家,然後好好把局勢給大家分析清楚才是嗎?
“我說衛民,你沒開玩笑吧?”
沙經理在一干人的目瞪口呆中,率先開口質詢。
沒想到,直接就被寧衛民給懟回來了。
“沒開玩笑,我認真的。”
“哎,咱們當初可是說好同進同退的。你……你就沒有別的話說了?”
沙經理的再度詢問,已經隱隱有點嗔怪的意思了。
齊彥軍也跟著犯嘀咕,“是啊,衛民,我們大家也沒說什麼啊,只是想找你要個合理的解釋而已。你怎麼能這麼意氣用事啊,這就摔咧子了?也不跟我們把話說明白……”
“哎喲,你們這麼說,可就是誠心冤枉我了。”
寧衛民一攤手,立馬振振有詞地叫起屈來。
“沒錯,當初咱們是說好的共同進退。可目的呢?不就是為了讓大家團結起來,避免咱們在市場上自己跟自己打架。才更有利於把行情做到最後,讓利潤積累得更豐厚嘛。”
“俗話講,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是認為現在就是行情的尾巴了,豐厚的利潤就在眼前,到了趁熱該吃的時候了。那咱們除了攜手放貨,還有什麼合作的實際需求啊?”
“而且你千萬別忘了,咱們當初還說過鳥無頭不飛,大家答應過我,何時吃進,何時丟擲,我來做最終決定呢。我就是想著這是最後一站了,這次才沒勉強大家非聽我的呀。”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看法不同,咱們各行其是就完了,也免得互相耽誤了彼此。其實這時候散夥,不但不違背咱們的初衷。而且對誰都沒影響,無論買賣,咱們目前大可憑自己喜好選擇,與大局無礙。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沙經理啞火了。
確實,寧衛民說的在理,他沒法挑人家的不是。
而此時,寧衛民又迎上了齊彥軍的目光。
“老齊,你還怪我不把話說明白?道理都是明擺著的,咱們哪次開會我不重申一遍啊。盛極必衰,物極必反。這兩句話我掰開了揉碎了的說,早就說煩了。我還能怎麼說啊?我就不信,你們還沒聽煩?”
“所以你要說我生氣,還真不是。這世上真能同甘共苦的本就是稀少,咱們大家聯手做到了一半,已經不易了。我並不強求大家非得陪我走完全程,但能同行這一程的緣分我會永遠記得。我也不怕你不愛聽,咱們大家要就此分開,我只會感到輕鬆。因為對我個人來說,郵票可就好賣了。”
跟著他還一抱拳,面向所有合夥人,繼續為自己申辯。
“各位呀各位,不是我寧衛民不仗義,不想跟大家一起有始有終。關鍵是我是身在高處不勝寒,生怕這些郵票砸自己手裡。而你們卻是無限風光在險峰,越高越興奮,越高越不怕高。鼠票我當初預計漲幅能達到十幾倍,如今都漲到二十五倍了。你們還不知足,還做夢想三十倍四十倍。那我也沒辦法啊。”
“其實你們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這郵票的漲勢全是咱們持續不斷用資金堆起來的,不可能永遠漲下去的。一旦錢跟不上,就是雪崩一樣的災難。但你們就是捨不得離開,非要把所有肉都吃到嘴裡才甘心。更捨不得賣的價格比市價低,但凡少掙幾個錢,你們就覺得吃了天大的虧。”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真的怕。我知道追漲殺跌是人的通病。我怕真到了市場中大部分人都看出行情掉頭的時候,再想賣可就賣不出去了。所以只有搶著出手,才能落袋為安啊。我還知道,即便是現在願意套現,還得考慮市場的承受力大小呢。以京城市場目前的資金規模,我認為要想全身而退,可需要費不少力氣,並沒有多麼樂觀。”
“你們大可以好好想想,我們手裡的貨要是都按原價丟擲,那得多少錢?再加上行情一跌,別人也會跟著咱們賣,那又得多少錢?你們妄想一點不打折,不吃虧,待行情不妙才跑掉,可能嗎?大家既然都想再等等,想一口吃個胖子。那就是給我讓路了。為這個,我由衷感謝大傢伙。絕對真心實意的。”
說著寧衛民還真的抱拳,衝大夥兒拱了拱手,一臉的欣慰。
而這樣的禮貌客套,反而弄得在場的人更彆扭了。
幾乎人人面面相覷,遠沒剛才那麼自信了。
不為別的,寧衛民的話都是點在要害處啊,雖然不受聽,可絕對佔理。
能在皮爾卡頓工作的人,又有幾個真傻的?
起碼不會缺乏邏輯分析能力。
小顧就率先嘀咕上了,“寧哥說的也是,要不,乾脆就賣了得了。夜長夢多,隔夜的金子還是不如到手的銀子。反正怎麼都是個賺,拿到手的錢才是真的……”
此言很快就引出贊成的意見。
“聽人勸吃飽飯。真繼續漲,就是漲到天上去,也無非少賺幾個。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跌了,讓寧經理給說著了,這麼多郵票都砸咱手裡,那才叫著急後悔呢。我覺得還是賣了好。也省得成天惦記了。”
還有人說,“關鍵是這生意一直都是衛民操持,才這麼順風順水,反正憑咱們自己,是不可能做到這一步的。衛民要不幹了,誰還能繼續管這事兒啊?老沙還是老齊?你們別看我,我是肯定不行。所以啊,我就不惦記那夠不著的事兒了……”
“不是,衛民。真就至於的嗎?難道情況就緊急成這樣?必須現在就得賣嗎?賣也行,可哪怕你賣高點價啊,真的非得打八折?哪怕九折也好啊……”
甚至就連趙大慶也不敢再冥頑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