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他又怎麼可能拍出那麼生活化,又具有現實意義的電影呢?
只能說他把心思都放在琢磨電影上了。
“那好,既然是朋友,我就不客氣了。實話實說,我這部電影真是等米下鍋,急得火上房啊。你要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一定盡力滿足。海濱剛才說的,也不是不可以。起碼海報上沒問題。你要是覺得這數太大呢,少給點也行,也能理解。不管怎麼說,你肯看在海濱的面子上幫我這忙,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寧衛民聞言,便說,“既然如此,我也直說了。其實我答應幫忙,也不光是海濱有面子,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作品,不管是小品還是電影。”
“另外,作為京城人,我自然希望這部能反應京城生活的喜劇電影能拍出來。我真心不忍讓一部優秀的藝術作品悄然湮滅。所以支援你拍攝,這錢數上絕對不是問題。”
“但問題是,現在大家都知道,拍電影是沒有經濟回報的。投多少錢算扔多少錢,票房再好和我們贊助企業也沒關係。所以我主要想談談在不影響電影質量前提下,如何更好的藉助這部電影替我們企業揚名的問題。”
“有些條件,還希望能和你當面開誠佈公的好好商量一下,希望我們雙方可以達成一致。否則如果不能互惠互利,我也沒辦法跟公司交代。”
沒錯,這個要求確實很合理。
五十年代以來,電影就施行統購統銷,連製片廠只能靠賣複製回收成本。
別說贊助企業拿不到一分錢回報了,就是票房再好,跟拍電影的也沒多大關係。
製片廠頂多拿一成半,大頭全在中影手裡。
說來這其實很像工藝品行業。
作為生產企業越做越賠,利潤都被外貿部門截留了,而且收購價還是強制性的。
那贊助企業憑什麼白往裡扔錢呢?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啊,沒點好處,就當冤大頭嗎?
更何況寧衛民表達方式也很客氣,沒對陳培斯說一定要怎樣怎樣。
所以作為創作者,陳培斯雖然藝術底線很高,最討厭別人干預自己的電影創作,可還是點了點頭。
“沒轍,現在電影廠就這樣,體制侷限太大了,要不我們這片子也不會遭這麼多磨難。我能理解你,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我是這麼想的,光特別鳴謝和海報,肯定是達不到我們預期的。所以得加鏡頭。”
“你的意思是說?我得拍個穿西服的鏡頭嗎?這沒問題啊,我都想好了,劇本里有一場戲,幹個體的順子從廣東發了,坐計程車回家,衚衕門口一下車,衣著體面的樣子,鄰居都認不出來了,還以為他是港客呢。到時候讓順子穿一身皮爾卡頓,再讓演順子的劉佩琦自吹自擂一通不就行了……”
“這麼處理可以。”寧衛民點頭,他感到陳培斯確實提前做了功課。“不過,我們公司還有馬克西姆餐廳和美尼姆斯餐廳,是不是也想辦法給宣傳一下……”
陳培斯沉吟,“這就有點難了,順子發了,倒是可以加點請客吃飯的戲,西餐中餐的其實無所謂。可這是倆餐廳……”
忽然,他靈光一閃,還真有了主意。
“要不這麼著吧,咱就拍街景。我這片子一開始放字幕和配樂的部分,就是我扮演的二子在京城四處無所事事的瞎熘達,而且處處不受人待見,以此表達小人物的卑微和迷茫。我可以走到你們這美尼姆斯和馬克西姆的門口啊,很好奇往裡依次張望,然後你們那個……那個穿禮服的,站門口的,啊……那人看見我,就很禮貌的為我拉門讓我進去。可我是小人物嘛,知道這地兒貴啊!所以反而恐慌的連連擺手,最後甚至出於沒見過世面嚇得落荒而逃,這不就行了?”
寧衛民打心裡為陳培斯絕佳的頭腦讚歎。
別說,這創意絕了,確實有把逗兒。
難怪人家稱霸了整個八十年代全國的喜劇小品市場,是當之無愧的喜劇之王。
再之後,這話題就徹底聊開了。
寧衛民毫不客氣的繼續擴大戰果,“我們公司還有投資壇宮飯莊,是不是也能給加段兒戲宣傳一下?你剛才說過,順子發了會請客的……”
“還有,你這電影拍完,什麼時候公映?明年?哎,那你這劇本里,老奎干涉二子戀愛,去電影院找他那一場戲,電影能不能換成阿蘭德龍的?《左羅》還是《黑鬱金香》無所謂,主要是我們公司明年有安排阿蘭德龍訪華的計劃……”
就這樣,又談了幾條,寧衛民終於微笑著伸出手。
“那恭喜了,我代表本公司正式決定,同意為這部電影投資二十萬。我這就讓人準備合同。簽完就可以拿支票了。”
這一下,無論宮海濱還是陳培斯都樂了,真沒白來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