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著吧,就衝外面這麼瘋狂,現在錄影機賣四千多一臺,過不了一年半載的,準漲到五六千。到時候我們一出手就是一半的利。”
只不過孩子卻不賣他這個親爹面子,也不知道是因為正在吃奶不願意有人打擾,還是剛從外面回來的他,身上菸酒味道太重。
孩子的臉蛋才被年京的手指一接觸,就敏感的哆嗦了一下,然後就止不住的哭鬧起來。
為此,江惠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嫌棄地把年京給攆開了。
“瞧你,家裡什麼事兒都不管,一回來還就添亂。去去,一邊去,先把你那雙全是細菌的手好好洗洗……”
年京登時鬧了個沒趣,臉上多少有點訕訕然。
但這還不算什麼,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去衛生間洗手的時候,自己老婆居然還給自己潑涼水,竟然又質疑起他的生意來。
“我說你們啊,有一想十,沒個知足。剛掙點錢就又全砸在生意了。什麼時候能靠譜點啊……”
“瞧你這話說的,啊,難道賺了錢就讓錢躺著睡覺,當畫兒看著呀。”
他擦著手,出言反駁。
“我不是說你們不該做這筆錄影機的生意,我是說,你們不該一股腦的把所有手頭的錢全砸進去。別忘了,那不都是你們的錢,你們身上都有貸款呢。不留點資金,萬一出事兒怎麼辦?昏頭了,你們!”
江惠明顯反對的是他們不顧風險。
可年京卻對此不屑一顧。
“你瞧你,你又來了。你怎麼現在這麼婆婆媽媽的,前怕狼後怕虎,就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難不成,你還怕我們還不起你那點貸款啊?不就幾十萬嘛,你也至於的。誰不清楚,本錢投入越大,賺的才越多。像你這樣,只能做小生意,膽小怕事,一輩子也發不了大財!”
“可你們也不能太冒險了吧。這叫急功近利。”
“胡說,我們這是乘勝追擊。做生意不冒險,人家白送給你好不好?”
年京露出了輕蔑的神色,振振有詞地說,“商場如戰場,風險越大,利潤越高。怕風險?連種地都有風險,趕上天災就顆粒無收,怎麼辦啊?那全國的農民還都得家歇著啊。不冒險,能掙著錢?喝西北風去吧。”
為了一份安穩的日子,江惠算是拿出了全部的耐心,苦口婆心地勸說。
“我還是覺得你們有點太貪了,做生意不能太短視,也不是隻爭朝夕。你們還是應該好好掂量掂量。起碼你得為家裡,為咱們孩子考慮考慮吧……”
然而年京卻是完全不為所動。
“還掂量什麼?這是機會。機會抓不住,飛了,看人家發財,哭都找不著調門!你還別跟我提家裡。你先好好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咱們這個家吧。你們孃兒倆,吃的喝的用的戴的,哪件我少了你們的?我不就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咱們閨女才得多掙點錢呢。要不,你們孃兒倆哪兒有這麼舒服的日子?”
江惠真的有點感覺自己是對牛彈琴了,她不由嘆了一口氣,眉頭也皺了起來。
“不管你怎麼說。我覺得你也得留一點週轉資金,像你們現在這樣,把所有錢都砸在貨上,那就一點後手沒有了。你們公司運營的費用怎麼辦?職工的工資怎麼發啊?你是公司的一把手,得考慮的周全一點。”
“你呀,真是杞人憂天,瞎操心。你也不看看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我要說出來,你恐怕都不相信,哎,就頭前兒,我去前門大柵欄的一家電器商店看看有沒有什麼貨,所有的電器都被搶光了。就剩下一臺沒有門的冰箱了。售貨員還對一個顧客說呢,要買趕緊買,要不一會兒就沒了。你猜怎麼著?那人還真就給買走了。”
年京嘿嘿笑著,不無得意地說,“聽明白了嘛?要說咱老百姓就這麼一個毛病,越漲價吧,越是買不著東西吧,他越哭著喊著非買不可。不漲價不買,一漲價就跟白給似的往家搶。所以等我這批錄影機到了京城,出貨就能進錢,留什麼週轉資金,沒事兒!我還告訴你,現在只有傻子才往外甩貨,聰明的都在庫裡壓著呢。就像你哥說的似的,做生意得沉得住氣,越往後抻著,利潤越高。我們之前就是沉不住氣,見點利潤就跑。否則早發了……”
年京的話著實讓江惠感到吃驚。
她每天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孩子身上,真沒想到外面已經瘋狂到這個地步了——居然連沒門的冰箱也能賣出去!
但與此同時江惠越也無比的鬱悶,她覺得自己的丈夫現在已經掉進錢眼裡了,除了錢,眼裡已經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了。
“我看出來了,根本不是國家要漲價,就你們這些商人啊趁機哄抬物價。庫裡明明有,就是壓著不賣。藉著機會掙老百姓的血汗錢。你們虧不虧心啊。難怪老百姓都罵你們這幫人呢?合著你們呀,才是這大亂子的根源。我說,你能不能適可而止啊?也算是給孩子積點德啊。”
年京聽她這麼說,也有點不高興了。
“你這叫什麼話,我們這麼幹也不違反法律,也沒逼著誰非買不可啊。還是那句話,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老百姓罵我們?只能說他們這些人的消費心理太不成熟。一有風吹草動,居然就慌神。那叫活該!”
既然如此,江惠也懶得再說什麼了,即便是兩口子,但如果生活的價值觀背道而馳,那還真是無法溝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