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如此的態度,龔明程心中不詳的預感更加擴大了,他為了今天設這個局,已經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
目的除了要全盤掌握壇宮,還要威逼寧衛民跳到自己的手掌心裡來。
欒局長都明白的道理,他還能不清楚嗎?
結果好不容易有了把握推進到了議題的表決環節,寧衛民又鬧了這麼一出。
不管是真是假,他也不能讓寧衛民跑了啊!
於是馬上掉頭對鄒國棟喊話,“鄒總,寧經理是你們皮爾卡頓的人,你們怎麼說?難道要由著他這麼繼續胡鬧下去!”
在龔明程想來,即使是寧衛民鐵了心要辭職,可皮爾卡頓總要考慮其他股東的情緒吧?
可孰能想到鄒國棟的話卻彷彿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真的把他抽傻了。
“龔園長,你這麼說就不合適了吧!”久未開口的鄒國棟那才真是面帶寒霜,“什麼叫做胡鬧?我方的寧經理一直想要各位好好聽聽他的提議。可你們給他這個機會了嘛?你們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反而給他扣帽子,這算什麼?難道這就是你們尊重我們皮爾卡頓投資方的態度!算了算了,既然你們不願意聽寧經理的發言,那我就代寧經理表達他的意見好了,鑑於目前天壇公園和服務局都變更了壇宮飯莊合作專案的主要負責人,而且提出管理架構改革,那麼出於對未來人事變動,以及對經營方面造成的不確定風險因素考慮。本公司決定,不但寧經理本人會退出壇宮飯莊,不再擔任壇宮飯莊的總經理。本公司也將會退出這個商業專案的全部投資。所以無論你們怎麼表決上一個議題都可以,那是你們自己的遊戲,我方就不參與了。至於我們之間,只要需要討論一下後續如何劃分資產,交接手續的問題。”
跟著鄒國棟一揮手,後面席位上早就等待這一刻的幾個法務律師站了起來。
他們將早就準備好的財務檔案表拿了過來,給會議桌前每人面前發了一份。
這個時候,寧衛民又發聲了,他這次站了起來,笑眯眯的說,“各位領導,各位同仁,壇宮飯莊經過了數年運作之後,我出於個人狀態的原因,皮爾卡頓公司出於資本安全的考慮,現決定與天壇公園和服務局終止合作。這當然不是我們期待的結果,我作為創辦壇宮飯莊的人對此深表遺憾。但起碼我們都賺到錢了,哪怕緣分盡了,總可以好聚好散。各位請看,現在大家面前這些財務資料就是我最近幾天整理出來的。你們想了解的資料,這裡面都有。還勞煩各位仔細閱讀一下,我們之後的資產劃分將基於此展開談判……”
居然連財務資料都準備完善了?
明顯有備而來啊。
無論是在場的每一個,這下真的知道寧衛民絕不是心血來潮了。
龔明程此時意識到了自己恐怕是要白費心機一場。
萬沒有想到,自己一直以掀桌子為籌碼威脅對方,可結果對方居然真的掀桌子不玩了。
那他算什麼?一直都是個自以為是的小丑不成?
只覺得嗓子裡一陣發甜,胸口堵得喘不上氣來,真想痛罵皮爾卡頓公司兩句發洩一下怒氣,但理智告訴他沒理由罵,也不能罵。
誰能料到寧衛民在皮爾卡頓公司居然會有這麼好的人脈,能說動公司冒著捨棄如此優質資產的代價力挺他。
於是他勉強維持鎮定,認為或許皮爾卡頓公司也是虛張聲勢,就是為了阻止權利旁落罷了。
便還想試圖再爭取一下,對鄒國棟又說,“鄒總,這個決定你可要慎重考慮啊。即便是你們皮爾卡頓公司家大業大,可現在壇宮一年能賺數千萬人民幣,對你們也不是無所謂的吧?你就為了這樣的理由輕易退出,難道就不怕法國方面問責?據我所知,你們外企最大的應該是股東,是董事會吧?你可不要為了個人交情輕信他人,回頭會受到沒必要的牽連啊;你要真覺得剛才欒局長的規劃有什麼不妥,我們還可以商量嘛,原本今天就是要討論的呀……”
然而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才是最大的誤判,鄒國棟眉頭一揚。
“不好意思,龔園長你確實又多慮了。你剛才有些話說的挺對,沒錯,我們外資企業最大的就是董事會,可也正因為這樣,這件事我才無需負責,寧衛民寧經理才是承擔所有責任的人。因為他不僅僅是本公司的僱員,同樣是本公司的股東之一。所以你明白了吧,從你剛才的道理出發,我也得聽他的。這些話你跟我說也沒有,我只是服從命令的人而已……”
轟隆一聲!對會議現場來說,就如同炸響了一個霹靂!
幾乎所有人這個時候的感受,除了望著寧衛民感到需仰視才見,其他的就是滿眼空白和空洞………
見過潛伏的特務,也沒見過寧衛民這麼能裝的。
他居然是股東,是皮爾卡頓公司的股東,那他還上什麼班啊?
還在自己下屬的手下當經理!到底誰領導誰啊?這不是裹亂嘛!
外企可真是邪門。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當然,也有例外,旁聽席上的張士慧今天可算是情緒崩到極限了。
這個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和服務局那邊的喬萬林對視了一眼,倆人眼睛都忍不住彎了起來。
顏色交換,彼此心情互相都明白。
過癮啊!
解恨啊!
你們他孃的再鬧啊!
還議什麼議,投個屁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