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再去湊熱鬧,給人家添亂。
只想把從日本帶回來的玉露茶和日本清酒委託彭原轉交,聊表寸心罷了。
卻沒想到,彭原對他拜託的這件事並沒有爽快的答應,而是讓他等了一等。
五分之後,電話就回復過來。
彭原居然在電話裡聲稱霍司長要和寧衛民在家中見面,然後詢問寧衛民地址,要親自開車來接他。
並且為了打消寧衛民的顧慮,還專門代表霍司長告知,說霍欣並沒回來過年。
而這樣一來,寧衛民無疑又感受到的一種不容拒絕的邀請,便只好答應下來。
於是半個小時之後,寧衛民就坐著彭原開的司長專車——霍司長的那輛桑塔納,來到了dc區靠近孔廟和雍和宮的方家衚衕。
這一條巷子很是幽靜,不似京城別處,人來人往。
這裡地面乾淨,牆面乾淨,屋頂也乾淨,整條衚衕的房子都沒長著什麼瓦愣草。
尤其是從大門的形制來看,有金柱門、如意門……
一看就知道,這裡都是有規制的上好四合院,起碼也是當年三四品的官員住的。
而等到彭原在一處院門前停好車,寧衛民才瞭解到,原來這裡就是霍司長的新家。
因為受不了外交部街的嘈雜和太多人無事獻殷勤的騷擾,即便是不想搞特殊化的霍司長,也堅持不了融入群眾的生活了,不能不從大院裡的三居室搬離出來了。
倒也趕在年節前脫離了苦海,今年能躲個清閒了。
走進去後,寧衛民發現這院子還真不大,也就一進而已。
而且看東牆上封死的月亮門,就知道是個大宅子的跨院。
還別說馬家花園了,甚至不如他自己的那個皇叔小院,還真談不上多麼奢侈。
要說和老百姓住房的區別,也就是獨門獨院這點好處,另外房屋質量要比扇兒衚衕2號院的房子好一些。
在彭原頭前帶路進院右轉走進了東廂房後,寧衛民發現這套房子裡的擺設也很普通。
因為東廂房明顯是霍司長待客的地方。
雖然書桌、書櫃、沙發、茶几、花架子都有,卻都是中規中矩,帶有編號的公家傢俱。
甚至是都經過修補的,沒有一件是新的。
唯一能說的上氣派的,也就是房間裡一個一米二左右,養著小金魚的假山盆景。
另外,還有這間屋裡按順序編號排成一排的八個暖壺和二十幾個茶杯了。
總之,怎麼看怎麼像幹休所的樣子,頗有五十年代的氛圍感。
而就在這樣屋子裡,卻坐著正當盛年,堪稱風流儒雅,精通西學,見過大世面,卻還在抓緊時間批覆公文的霍司長,不能不說是一種奇怪的反差。
當然,也是因為如此,是不是貪圖享受唱高調,是不是一心為公做實事,寧衛民進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於是敬仰油然而生。
但讓他更沒想到的是,霍司長見到他是真的非常高興。
不但讓彭原給他泡茶,而且只讓他稍坐了幾分鐘,就放下了工作坐到他面前,和他談話。
甚至頭一句就是要他留下來吃飯。
“太好了。我還正想你春節回來會不會來看看我呢。沒想到你大年初一就聯絡了彭原。正好過年物資也豐富一些。用來招待你這個貴客,想也不至於太過於寒酸。中午咱們一起喝上幾杯。”
寧衛民自然受寵若驚。
“領導,我算什麼貴客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今天這樣的日子,您能見我一面,已經很榮幸了。中午……我可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您有點私人時間實在不容易,今天原本該是和家人團聚的日子,我就別耽誤您了。”
“哎,客氣什麼!你不是公職人員,咱們就別來官場的一套。我請你來可是平等相見,你是我的客人,怎麼招待你都是應該的,我也好藉機偷偷懶。如果你要不來,我就接著看公文了,哪有什麼私人時間?而且你也不用這麼謙虛嘛。小人物?小人物能走出海外去發達國家開辦企業?小人物能從海外弄回來被擄掠走的十幾件青銅器,捐獻給國家?要是咱們國家能再多幾個像你一樣的小人物,那可就太好了。”
霍司長知道古物回流這件事並不奇怪。
寧衛民怕出現法律風險,早就跟大使館打招呼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