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寧衛嗎這小子還懂得另闢蹊徑,居間從民族大義的角度來闡述發錢和花錢的合理性。
「您還別嫌貴。日本稅還重呢。我再跟大家說一說日本特殊的地方。沒錯,憑咱們華夏的烹飪手段,從小鬼子這兒掙錢不難,可問題是要帶走就難了。老園長,您這一代人啊,都是從苦日子裡過來的,艱苦樸素的作風是深入骨子裡的。無論幹什麼,都離不開省錢的一個‘省"字。這一點是優點,我們這代人雖然也是頂著‘窮"字長大的,可也做不到像您這代人這麼自律。可有一樣,這條在咱們國內行,這地方不行,這個國家的制度,他就擠著你把掙到的錢都吐出來呀!今天發給大家的錢,大家要不拿,要不花了這筆錢,也變不出咱們公賬上的利潤。恐怕真就便宜小日本了。這您願意嗎?」
老園長越聽越不明白。
就坐在第一排的他著急地搖著寧衛民胳膊,「哎哎,說清楚了。怎麼回事?我們不要,就成小日本的了?憑什麼啊?憑什麼咱們掙錢帶不走?」
其實還別說他了,就是其他人也大眼瞪小眼,都看重寧衛民露出了想知道究竟的神色。
而寧衛民的答案非常簡單。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日本的稅重啊。當然是因為收稅了。按照日本稅務制度,企業繳稅比例要按收入的金額來計算,簡而言之就是,賺錢越多的企業繳稅越多。錢多了,超過一定數額限度,就要交比例很高的稅,除非你用這錢去再投資。或者……花掉!這就是我為什麼沒把利潤劃給國內,而是建議要開分店的主要原因。」
「這,這都是哪來的事兒啊?咱們自己辛辛苦掙來的錢,不讓存著,這是哪兒的事兒啊!」
帶著無法置信的震驚,老頭有點急眼了,以至於不顧兩國友誼,坐著日本司機開的汽車,連「***」都罵出來了。
「哪兒的事兒?日本的事兒!就這兒。我真沒胡說,我包攬大家出國考察的一切費用,是可以算作經營成本里抵稅的,從某種角度來看,完全可以說是日本的稅務局在給咱們大傢伙請客。」
寧衛民不是故意跟老頭作對,就是想讓老園長明白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特殊性。
有的時候,有的地方,錢還真不能攢著,花了反而更划算。
不過也得說,這第一波刺激的效果不錯,老園長終於大徹大悟,想開了。
「啊呀呀!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事。不過……真要是這樣的話,那當然不能便宜了日本人的稅務局啊!都是花錢,還不如咱們自己花了。那……那……要不然,那就發吧!」
隨著老園長的一句話,車裡的氣氛終於又熱烈了起來。
但這還不是結束,接下來受刺激的還有一個人。
實際上,發到最後,姚培芳忽然迷糊了。
因為她發現自己手裡還有個信封。
愣了一下,她趕緊去問寧衛民。
「這怎麼還有一個呀?我是按順序來的,每個人都發了呀?」
結果沒想到,寧衛民把信封從她手裡拿走後,連一秒都不到,就又重新放在了她手裡。
並且還笑話她,「這當然是你的了。怎麼把自己給忘了?」
「啊?我的?這,這是為什麼?」
姚培芳拿著十萬円的信封無法淡定,一臉疑惑地望著寧衛民。
那神態無疑是說,明明說好了,我不要酬勞的啊!
不用說,對付她這麼個年輕姑娘,寧衛民當然更是信手拈來。
隨口說,「沒別的意思,
你身上總得帶點錢才方便吧。難道有用錢的地方,你還臨時找我啊?再說剛才你不也聽見了,這錢花掉起碼還是咱的錢。你要不花,那就得交給日本稅務局了。這樣,就算你幫我個忙,幫忙把這錢花了好不好?」
「哦」,儘管姚培芳睜著一雙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可她還是按照寧衛民的要求把錢收下了。
而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所聽到的最瘋狂的要求了。
大手大腳的花錢居然也是幫忙?
天啊!如果此時,她才和寧衛民認識,一定會把他當成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