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會忍不住猜測,那張嬌嫩的女孩兒的面孔會不會正躲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落淚。
為此,他的血脈裡萌生出一種難以剋制的衝動。
他想找到她,去鼓勵她,安慰她,告訴她自己是多麼喜歡聽她唱歌,愛她在舞臺上的表演。
還想跟她說只要她登臺,自己每天都會準時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一動這個念頭,他又會感到無比的羞怯和難為情,甚至是畏懼。
以至於他又會產生一種渾身無力的感覺,非常的沮喪。
他怕別人注意到他內心裡反覆無常的變化,這件事是他內心中最大的隱秘。
他不但壓根就從未敢把自己的這些想法付諸於行動,不敢讓小陶知道他每天都會跑到這兒來。
就連每次在馬克西姆見到他,總不忘示好,請他喝一杯的沙經理,他也不敢有絲毫表露。
直至有那麼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從天而降,才終於滿足了他的夙願。
那一天是五一當天,馬克西姆餐廳顧客實在太多了,原本應該十點截止的演出額外加了一場。
所以當羅廣亮看完演出,從馬克西姆走出來後,外面的大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樓與樓之間是空蕩蕩的黑暗,大多數視窗已經沒有燈光。
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
不用說,公共汽車早沒了,羅廣亮回家還得靠腳踏車。
點上一支菸後,羅廣亮就開始在餐廳不遠處的便道陰暗處,找自己的腳踏車。
他的車子讓人挪了地方。
然而正當他從便道上那些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的腳踏車和摩托車中,費力尋找的時候。
馬克西姆餐廳的門緊跟著又開啟了,從裡面走出來了幾個人。
打頭的一個左右四顧,衝著大街的黑暗處,呼喊羅廣亮的名字。
雖然離得停遠,但有霓虹燈的映照,和獨特嗓音為證,羅廣亮能確定是沙經理。
他覺得大概是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吧。
於是念著喝過這傢伙不少的酒,也看在寧衛民的面子上,羅廣亮不好袖手旁觀,就又從黑暗處走了回去。
結果走近了才發現,沙經理的身後的兩個人分別是餐廳經理和張蜜。
那沙經理見到他,大喜過望,果不其然從滿嘴煙味兒的嘴裡冒出了請求。
“哎喲,你還沒走,太好了。你除了回家有別的事麼?”
“沒什麼事……”
“伱要沒事,就幫忙送送她。她平時都是十點不到,能趕上一趟夜班車。今天太晚了,她有點害怕,不大敢一個人回去,你能不能給她壯個膽?對了,她說回去的衚衕里老聚著幾個痞子喝酒彈吉他,見她就吹口哨……”
羅廣亮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請求,看著那有些害羞的張蜜,一下子就傻眼了。
沙經理還以為他不願意,用手一拍旁邊的餐廳經理。
那經理趕緊纏磨著央求,“您也是常來常往的老顧客了,說來都是朋友,就幫幫忙唄。這大晚上的,我們職工也沒幾個了,今天還不知道拉晚到什麼時候呢?這樣,您明兒再來,我請您喝黑方……”
“去、哪兒啊?她住什麼地兒?”羅廣亮反應過來,強壓激動,打聽目的地。
“廣渠門那邊……好像也就兩三站地的距離。怎麼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