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雙方都不由得大吃一驚。
寧衛民吃驚倒不是為了別的。
而是認為自己又窺見了不該看見的事兒。
生怕回頭長針眼,為自己徒惹麻煩。
敢情那女的不是別人,正是江浩的妹妹,年京的老婆,江惠。
而偏偏陪她身邊的人,既不是江浩,也不是年京,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
而且那個小夥子穿著不錯,看著還挺是個模樣,尤其他們彼此的神態、舉止,還挺近乎的。
別的不說,就衝這男的把所有的東西都拿他自己手裡,還替江惠拎著皮包,也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啊。
寧衛民可還沒忘了江惠曾經勾引過自己。
他又在樓下誤撞見了跟蹤盯梢的年京,由此獲知她和李仲之間的姦情。
鑑於這樣的往事,這樣的前車之鑑,對這個差點拉他下水,多少讓他又有點心動女人。
此情此景下,他還能產生什麼想法?
順理成章,會認為江惠這列火車又出了軌。
這是又找到了新的面首,正在和勾搭成奸的姘頭一起逛街呢。
所以為此,他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尷尬,下意識裡就想裝不認識。
想當成自己沒看見什麼,讓這事兒就這麼眼皮子底下過去。
難得糊塗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只有這樣辦,對他們倆才都好。
可問題是,他這麼想全是自己下意識的憑空揣測。
他就沒想過這年頭可不是三十年之後。
這年頭所謂男女不正當關係,是國內社會嚴厲譴責無法姑息的“重罪”。
當事人的心裡壓力是很大的。搞姘頭的事兒一旦曝光,弄不好是要人命的。
所以還真沒有人,這麼膽兒肥,敢於這麼明目張膽的在大庭廣眾之下出入,成雙成對一起逛街的。
事實上,寧衛民還就真猜錯了。
至於陪在江惠身邊的這位,非但不是江惠的什麼姘頭,反而是江惠的親戚——她的表弟。
如此一來,這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江惠非但沒有什麼可避諱的意思,反倒是在她的眼裡,寧衛民才是心虛的那一個。
就他那副懶懶的、頹頹的,眼睛睜不開的樣子,連衣服也穿得極其邋遢,是極其的不體面,和過去西服革履,文質彬彬的形象反差也太大了。
何況他還守著店門口喝著茶,手裡扇著扇子,腳下踩著拖拉板兒。
那真是像極了一個給人家看店面的臨時工,或是給人幹收拾房子雜活的小工。
再加上寧衛民和江惠眼神對上之後,很快就閃躲開了。
然後就是彷徨四顧,眼神都不敢再往江惠身上瞄了。
看起來就越發像是自漸形穢的樣子了。
江惠便也理所應當的認為,寧衛民這是遭遇意外倒了黴,因為落魄而不願意和她相認似的。
所以這事兒接下來就演變得很有意思了。
江惠非但沒有如同寧衛民期盼的那樣快步離開。
她琢磨了一下,反而如跗骨之蛆一樣,嫋嫋婷婷地幾步就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