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萬林一想也是,登時又笑了,但這次是歡暢的。
“哎,我說不過你。您都把自己當皇上了,你怎麼說都對。不過你能對我這麼開誠佈公,有好事還想著我,我還是很感謝的。”
“那我也直說了。我現在可只是一個副科長啊,而且還有個‘代’字,能力很有限。你到底需要我出面做些什麼事呢?”
“這事我雖然願意幹,可你可別給我出難題,否則最後咱們白費力氣,反倒是你自己失望啊。”
寧衛民神色平靜極了。
“哎呦,就等你這話呢。我還不瞭解你的情況嗎?你要辦不了,我都不會跟你說,那不浪費你時間嗎?”
“實際上,我就需要你們服務局提供飲食服務,在齋宮外頭弄點戶外小吃點兒。一個攤兒兩三個人就行。”
“比如什麼都一處的燒麥,錦芳的豆汁兒,豐澤園的烤饅頭,瑞賓樓的褡褳火燒,穆家寨的炒疙瘩,茶湯李的茶湯,天興居的炒肝,豐年的灌腸,南來順的清真小吃……”
“如果方便,你要能再把區裡的手工藝品和藝人組織一些來,那就更好了。比如什麼麵人、彩蛋,絹花,臉譜,毛猴,玻璃葡萄什麼的……”
就這樣,當一番比較詳細的深談過後,兩人拍手成交,心裡都很愉快。
寧衛民無疑早就對這件事給自己帶來的諸多好處心有成算。
而喬萬林卻亢奮的看到的自己需要沉寂的日子在日曆上大大縮短了。
一旦立下這件奇功,社會影響發酵,局領導就肯定不會再忽視他了。
後面的親戚也會為他爭取更好的機會,等於立足的基礎就能直接上了一個臺階。
遠大前程無疑在前方閃閃發亮。
但很可惜的是,這場兩人還很感興趣的談話終歸沒有再繼續下去。
因為外面傳來的幾聲刺耳的汽車喇叭聲還有張士慧聽不清的叫喊,結束了這一切。
就連屋頂上的一群麻雀都受到了驚嚇,“撲稜”一下飛散了。
寧衛民和喬萬林趕緊一起走出了屋子,到院外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出外門,兩人就看見了寧衛民的那輛三菱皮卡。
只見張士慧一身西裝筆挺,帶著墨鏡,從車裡鑽了出來,可表情卻又相當尷尬。
敢情他按照寧衛民的吩咐專門開車去重文門的便宜坊打包了一些好菜和一隻烤鴨回來,準備招待喬萬林在這兒吃飯。
但到了店門口,距離圓滿完成任務還差了那麼一步。
因為他初學乍練手藝太潮,能把車開走,但想在衚衕裡貼牆把車挺好卻做不到,超出技術水平了。
寧衛民見他愁眉苦臉,不由一笑,鑽進車裡先去停車。
然而張士慧這邊,卻已經急不可耐的跟喬萬林顯擺起來了。
“怎麼樣?這車可以吧?我跟你說,比什麼拉達、滬海強多了。純粹的日本製造,三菱皮卡。哎,我都沒想到啊,我們竟然比你先開上汽車了……”
喬萬林笑呵呵的沒接話,還頻頻點頭給張士慧湊趣。
但他心裡卻是五味雜陳的。
不為別的,這件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又何曾不是他內心裡的真正想法呢?
是啊,連這兩個原先地位遠不如自己的人都開上汽車了,他又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到處級呢?
看來,寧衛民的話確實是對的。
人是不能指望坐享其成,過得太安逸了。
否則是要落後,是要被淘汰的。
人還是要努力上進,自己為自己爭取機會的。
再好的靠山,也不如自己的進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