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畢業時高考差三分落了榜,她就死活也不願意再考了,非要去上班不可。
她要自由,要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自然無需多言,她的選擇,把父母氣了個半死。
她的固執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
爹媽說她沒文化只能撿破爛,她說撿破爛就撿破爛。
就這樣,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她。
父母一怒之下,還真就把她弄來廢品站上班了。
可不幸的是,她自己現在也有點後悔了。
原本她覺著上班比上學有意思,就沒人管了,就想幹什麼幹什麼了。
但很快就發現,其實這個班兒上著更沒意思。
天天跟廢銅爛鐵,費舊報紙雜誌打交道,髒乎乎的,能有什麼意思啊?
說出去也不體面。
還多虧父母託了人照顧她,廢品站的站長對她像自己閨女一樣,從不讓她幹力氣活。
否則,她在廢品站連一禮拜都待不住。
而單位的同事們,除了一幫歲數挺大的人,就是返城回來的知青。
像她這樣的應屆高中生只有她一個。
生活年齡差距過大,生活經歷也天差地別。
別人天天聊得是怎麼居家過日子,研究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討論的是怎麼省錢,怎麼照顧家裡老的小的,怎麼打傢俱刷房子,怎麼用勞保手套織線衣。
誰都把她當成孩子,她根本沒有人可以當成朋友一樣平等聊天的。
但讓她更沒想到的是,就連她原本生活裡的人際圈子也脫軌了。
她同樣成了遊離於其他人之外的個體。
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是“育才”的學生,上的是區重點。
班裡那些同學可沒她這麼悠閒,也沒她這麼瀟灑和想得開。
除了考上大學的,其他人都在繼續備考。
她找原先的好朋友去看電影,去公園,沒一個人理會她,都是推脫。
那些同學的家長們也個個防賊似的防著她,生怕她影了自己孩子的學業……
當時說到這兒的時候,藍嵐已經委屈得不行了。
不但嘴撅起來了,連說話聲兒都更嚥了。
但寧衛民卻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來,一點同情的意思都沒有。
“我聽明白了,你這屬於自討苦吃啊。你不聽老人言,現在覺得進退兩難了,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錯誤是不是?你要聽我的勸,就好好跟你父母談談,還是早點改邪歸正的好……”
這話立刻讓藍嵐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隨後則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你也勸我聽他們的?我還以為你會支援我呢。”
“你看你,活得多麼自由,多麼快樂,多麼自我……”
“我真是不明白,難道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唸書考大學嗎?”
“即使考上了,又有什麼意思?今後像我爸我媽那樣過日子,也活著太累了。太枯燥,太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