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告訴他不能聽大叔的,但在感性上又忍耐不住。
特務局再三強調不要感情用事,守護自家壁壘的重要性遠遠高於幫別人家蓋房。想做事,家裡有大把的事等著你去做,就算是有屎有尿,也得留在自家田裡。
若非如此,以韓斌的性格早就放飛自我了。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太監上青樓。
沒辦法,要以大橘為重。
等到王雲霄帶著人趕過去的時候,其實已經有點晚了。李府後宅的火光,已經映紅了半邊天空。
後宅的家眷都已經疏散出來,老老少少坐在街上神情恍惚。
李明紳一個人叼著菸袋鍋蹲在牆角,默默抽著煙,幾日不見,老夫子原本已經花白的頭髮,如今竟是蒼白一片了。
王雲霄趕到門口的時候,水龍隊已經在奮力撲救,但也就是杯水車薪,聊勝於無。
油條眯起眼睛,湊到門口吸了吸鼻子,朝王雲霄扔過來一個眼神。
王雲霄心領神會,走到李明紳面前,蹲下身來小聲問道:“先生,出什麼事了?”
李明紳嘆氣道:“老夫教徒無方,門下出了欺師滅祖的孽障,走漏了風聲,引來扶桑人重金收買機床圖紙。為了達到目的,居然還拉著宮裡的太監狐假虎威,老夫最後拿出洋槍才將他二人逼退。沒想到……”
“沒想到他們居然敢來偷書?不僅偷書還放火?”
李明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緩緩點頭。
“先生,不怕跟您吹噓,我們兄弟過去也算是略懂一些殺人放火的常識,就您家這火的勢頭,沒有二百斤煤油怕是都燒不出這個效果。扶桑人是揹著油桶來的?”
李明紳愕然抬頭,正好對上了王雲霄意味深長的目光。
“慚愧……老夫教了一輩子的書,倒還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讓王大人見笑了。”
“何至於此?”
王雲霄實在是無法理解,李明紳身為學堂教授,門下桃李滿園,在這個讀書人依舊身份高貴的時代,不是說誰想動就能動的。結果因為一個扶桑人找上門來就怕成這樣,不惜自己放火燒自己家?
李明紳嘆氣道:“王大人吃慣了新米,不知道舊糧的味道。區區一個扶桑人,老夫不是不能料理,可真正的問題在於……你知道有多少文人士族,視這新米如毒蠍猛獸嗎?”
王雲霄忍不住驚訝道:“都這個年代了,他們還認不清現實呢?”
“誰說他們認不清,他們認得太清楚了。可腦子裡想的是一回事,手裡捧的飯碗是另一回事。”
李明紳冷聲道:“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聖人經義篡改三五字,都要殺得人頭滾滾。更不要說他們眼裡這些與聖人經義無關的西洋邪說了。老夫原本打算與學生閉門鑽研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走漏了訊息,只能另做打算。”
“作何打算?”
“將計就計,欲擒故縱!”
李明紳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一抹笑意:“你若是光明正大地宣傳這些新書,官府一句反書,禁書,就能把風頭給遮掩下去。但如果是讓扶桑人都惦記上,為此不惜縱火搶奪的寶貝,一定會引起很多人的好奇之心。”
“您就為這,把自己家房子都給點了,值當的麼?”
“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