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沈家二少爺,在家中可謂處處遭人掣肘,不僅是老爺子敲打他,就連身邊的丫鬟也在監視他。
想起方才海潮山對沈老爺的態度,以及沈家女眷的滿面愁容,趙國硯不禁懷疑,沈家這對爺倆兒,已經被聯莊會的武裝隊架空了。
可再仔細琢磨,這其中又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
譬如,聯莊會的生意,依然是由沈老爺說了算;各家佃戶對老爺子還算恭敬;下人僕從也是聽任使喚,毫無怨言。
倘若這一切都是裝的,裝給誰看?
有好幾次,沈老爺都有機會跟江連橫獨處,其間也從未說過什麼,難道是怕了?
“嗐,說到底,這事兒都怪我哥!”
怨恨之餘,沈志曄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嘲諷。
“我早就說過,我哥那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純粹是個書呆子,老爺子還不信,總覺得他能成事兒,這回倒好,養虎為患,癟茄子了吧!”
“說什麼呢?”趙國硯一頭霧水。
沈志曄解釋道:“我哥以前在旅大唸書,洋鬼子辦的學校。人本來好好的,畢業以後,回家就開始魔怔了,也不知道擱哪整來個新詞兒,非得說咱們老沈家有‘原罪’,還說我爹‘吃人’,又不是荒年,吃什麼人吶!”
趙國硯皺起眉頭,無法理解這種無端的指責。
“誰說不是呢?”沈志曄也不理解,“不是我吹,你們可以在十里八鄉打聽打聽,咱老沈家夠厚道了,毛子南下的時候,還不是我爹讓大夥兒住進碉樓,給了毛子一大筆錢,才沒禍害咱們沈家店,我哥倒好,說這還不夠。”
“那還想怎麼樣?”
“他說聯莊會不該全由老沈家說了算,而是應該由全體佃戶說了算,可笑不可笑?喝了幾天洋墨水,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你爹不攔著他?”
“哼,我爹就是慣著他,沒辦法,誰讓我是二房生的呢!”
沈志曄怨氣更重,接著說:“我就不明白了,咱老沈家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坑蒙拐騙,靠祖上的積攢,換來今天這份家業,方圓十幾裡,都是咱家的地產,佃戶住的也是咱家的房子,碉樓是咱家出錢修的,憑啥讓他們跟著摻和?”
“這麼說,現在的情況,是你哥搞出來的?”趙國硯問。
“對,就賴他,這個瞎眼的二貨,把槍庫的鑰匙給了海潮山,自己跑去東洋,腆臉說什麼深造,給家裡留下這片爛攤子!”沈志曄有點心虛,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武人干政呀,把咱家搞得雞犬不寧!”
趙國硯不太認同。
目前看來,整個山莊似乎只有二少爺獨自一人“雞犬不寧”。
緊接著,他忽然想起沈老爺昨晚的隻言片語,便問:“但是……你哥能擺平海潮山,對吧?”
沈志曄一愣,目光顯得有些狐疑:“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你哥要是擺不平海潮山,也不會把槍庫鑰匙交出去了!”趙國硯連忙把話圓回來。
沈志曄將信將疑,忽地冷哼著嘟囔道:“誰管他呢,反正他現在又不在家,他這人腦子有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都不懂……對了,我想請江老闆幫我的忙,就跟這事兒有關。”
趙國硯眯起眼睛,卻問:“沈少爺,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東家替你殺人吧?”
沈志曄點了點頭:“你們開個價吧,多少錢?”
(本章完)
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