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諢號“大挑兒”,祖籍晉西北,倒騰土貨出身,不是煙土,而是地裡埋的物件兒,但他自己很少下地,多半是做銷贓的勾當,心狠手黑,自不必說,主要是有能耐傍身,心明眼亮,最擅淘弄古玩,在關外待久了,更通遼金器物。
起初,他也混跡奉天。
想在地面兒吃得開,總免不了要拜碼頭,逢人介紹,後來就拜入了江家。
江連橫四處攀交權貴,有些大人物,不好金錢,就稀罕個“玉面金佛”之類的玩意兒。
每每此時,江連橫就要找“大挑兒”過來,替他把把關,久而久之,便受了重用。
“大挑兒”能生財,只讓他當“響子”,固然有些屈才,隨著江家越做越大,便把寬城子這攤兒生意交給了他。
但這人也有個毛病,就是江湖氣太重,始終上不了大臺面,到此為止,就算是封了頂了。
江連橫見了他,上下打量幾眼,便不由得皺起眉頭,低聲訓斥道:
“你穿這身衣裳,還怎麼做生意,虧你還是個倒騰明器的,就不能斯文點兒?往後,不穿西裝,就穿長衫,自己選!”
說完,邁步就往屋裡走。
大挑兒跟在後頭,連聲陪笑道:“是是是,平常我也不這麼穿,這兩天太熱了……”
“咋的?”
江連橫縮回一隻腳,轉頭瞪了他一眼。
看來,東家今天心情不好。
大挑兒立馬自己掌嘴,點頭哈腰道:“換換換,現在就換,東家您先裡邊兒請,稍坐一會兒。”
“人在哪呢?”江連橫又問。
趙國硯指著後門兒,說:“擱後院兒廂房裡待著呢!”
“進屋,老袁你們先去歇著。”
江連橫一揮手,眾人相繼步入店內,分號裡的夥計,不管認不認識他,也都跟著連忙點頭問候。
時間已是下午,辦理業務的客人不多,倒也沒引起太多騷動。
大夥兒只是好奇,這位闊主又是哪路神仙,竟能讓平日裡飛揚跋扈的“大挑兒”彎腰賠笑。
江連橫穿過廳堂,進了後院兒,又在趙國硯的引領下,去了東廂房的一個單間。
推門進屋,沒等見著人呢,就先聽見一陣“啼哩吐嚕”的聲響。
轉頭一看,只見屋裡的方桌上,撂著一把盒子炮,此刻正有個赤膊壯漢,背對著房門,一口打滷麵,一口大半兒蒜,熱汗順著脖頸子往下淌,把褲腰都洇溼了,吃的那叫一個香。
“這誰啊?”
江連橫沒認出來,但直覺告訴他,此人是個“橫把兒”。
聽見門口兒有動靜,那壯漢便端著海碗,在凳子上轉過身,抬頭紋一緊,現出一雙死魚大眼。
“嗬,江老闆吶!”
壯漢咬斷了麵條兒,嘴裡鼓鼓囊囊,口齒稍有些含混,笑嘻嘻地說:“咱可有日子沒見了,我呀,孫大眼,您沒又把我給忘了吧?”
江連橫猛然驚醒:“哦,你不是李正手底下那個山炮麼?”
“是開山炮的!”壯漢混不介意地哈哈大笑,“孫向陽麼!”
(本章完)
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