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連橫:
見信如唔,當日奉天一別,倏然半月有餘,而今檣櫓灰飛煙滅,大功告成。
其間種種,信上不便詳談。
愚兄現居寧安縣,此乃舊時流放之處,滿目蒼涼,遂常懷悼古之幽情,奈何左右粗鄙,竟無知己共盡雅興。
美中不足,念及賢弟。
人生得意須盡歡,故此特派電報一封,萬望賢弟如約而至,論時勢,數英雄,品詩詞,賞美人,青梅煮酒,翹首以盼。
言盡於此,還望凡事從速。
謹頌夏安,效坤。
…………
江連橫讀完電報,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欣喜,不如說是困惑。
張大詩人帶兵剿匪那天,他曾親自送行,就那麼兩三百人,結果卻腆臉打著“奉天陸軍第一師”的旗號出征。
原以為,這點人手到了前線,能儲存實力,並摸清叛軍底細,就已經實屬難能可貴,怎麼就突然大功告成了?
誠然,剿匪事宜,沒法在明碼電報上說太多,但這份捷報還是令人倍感驚詫。
謊報軍情可是殺頭重罪,張效坤必定不敢胡說八道,就算稍有吹噓,也必定言之有據。
“嘶——”
江連橫不禁沉吟一聲,嘖嘖稱奇道:“有點兒意思啊!”
闖虎在旁邊抻脖巴望著,問:“東家,你要出差了?”
江連橫不置可否,轉而去問方言:“公司最近還有啥事兒要辦沒?”
“沒有了,剩下的都是些常規業務。”方言仔細查過日程安排道,“前幾天趁著聯合議會,該見的人都見了。”
江連橫點點頭,隨即起身道:“我去趟督軍署打聽打聽,你叫南風過來盯著,我下午就不回來了。”
方言應聲承命。
闖虎脫口而出地糾正道:“現在不是叫‘保安司令部’了麼?”
這話說的沒錯,三省聯合議會閉幕以後,原有的軍政衙署,全部改組為“東三省保安司令部”,只是很多人還不習慣。
江連橫立馬皺眉道:“闖大明白,你還有別的事兒麼?”
闖虎渾身一縮,連忙笑著擺擺手:“沒有了,沒有了,東家要是沒有別的吩咐,那我也回去了。”
說罷,兩人相繼離開辦公室。
江連橫邊下樓梯邊問:“對了,虎子,影戲院的生意怎麼樣?”
“挺好啊,咱們的片源,是省城裡最快、最全的,只要有新片子,咱們不上,別人家也不敢上呀!”
江家影戲院的片源,始終由闖虎代管,江連橫突然過問,他便難免有點緊張。
“東家,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因為寫作的事兒,耽誤了家裡的生意,要是有什麼問題,肯定就賴林七那小子。”
“他現在還打電影呢?”江連橫問。
“是啊,勸了也不聽,手藝都白瞎了,愧對祖師爺,可惜了他那副好嗓子,學誰像誰,全都浪費了,大材小用。”
談及此處,闖虎不禁長吁短嘆。
江連橫沒見過“無鳴鵑”的能耐,自然無法理解,更不覺得嘆惋。
他只知道,世道在變,許多老合都在主動或被動地改變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