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伽·庫馬斯苦笑著說道:“城防軍的進攻一開始,我就自知不敵,但我也知道那些士兵是衝著我來的,於是我就主動投降就俘,換取士兵們承諾不追捕其他灰鼠成員...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還能活著回到下水道里,也是這件事過後,幫派裡的元老們基本都會傾向於支援我了。”勞倫斯聽罷也是略有驚訝地看了一眼歐伽·庫馬斯,難怪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年輕人能夠成為那些窮兇極惡的暴徒們的首領,這份勇氣與品行倒也是難得一見了。
如果沒有這番為了幫派捨生取義的壯舉,歐伽·庫馬斯這個臨時選舉出來的乞丐之王恐怕還真沒法做到完全服眾。
當然,這對勞倫斯來說無疑是個好訊息,只有歐伽·庫馬斯對他的部下們有足夠的控制力,勞倫斯才會放心地將一個重要且隱秘的任務交付於他。
勞倫斯沉吟片刻,喝了一小口摻了朗姆酒的紅茶——下水道的灰鼠們為了得到乾淨無毒的水源已經習慣了和海上的水手一樣往水裡摻酒。
嚥下這口味道怪異的酒精紅茶之後,勞倫斯緩緩說道:“歐伽先生,我在想,也許你可以替我做幾件事情。”而緊張不已的歐伽·庫馬斯等的也正是這句話,他壓抑住心中的狂喜,連忙起身點頭道:“大人您對我救命之恩,需要在下做什麼的,大人您儘管說就是了。”當然,歐伽·庫馬斯表現的如此急切自然不單單是為了回報勞倫斯的救命恩情。
他最首要考慮的,還是灰鼠幫派的未來。在此之前,乞丐之王的名聲之所以能夠震懾整個巴黎地下世界,除了灰鼠本身成員眾多、傳承悠久之外,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因素就是——幫派背後有著讓·杜巴利作為靠山。
雖說在勞倫斯看來,讓·杜巴利不過是個有錢的皮條客罷了,頂多算是黎塞留家族的一條走狗,這還是因為他有著杜巴利夫人這層關係。
但是在那些地痞流氓、盜賊強盜眼中,讓·杜巴利絕對是他們這些人心中的傳奇人物。
坐擁著十幾家商鋪產業,在上流社會中也頗受尊敬,在地下世界更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即使是乞丐之王這樣的頂級幫派首領也得仰賴其鼻息生存,可以說,每一個幫派分子都夢想能活成讓·杜巴利的模樣。
而正是因為有著讓·杜巴利,甚至是他背後的法爾科內伯爵的資助和庇護,灰鼠們才得以長久地在地下世界稱霸。
畢竟如果沒有官方背景的話,巴黎市政廳和警察部隊可不會容忍幾百名極度危險的重刑犯聚集在一起。
然而,隨著讓·杜巴利被勞倫斯軟禁,法爾科內伯爵被關進了司法宮監獄,灰鼠們最為重要的兩座靠山便轟然倒塌了。
雖然短時間內灰鼠依然保持著對地下世界的統治地位,但歐伽·庫馬斯很清楚,沒有靠山的灰鼠就像是一座富麗堂皇但中空脆弱的大宅子。
等到敵對幫派也發覺這一點之後,這座脆弱不堪的大宅必然會轟然倒塌。
想到這裡,歐伽·庫馬斯看向勞倫斯的眼神中不禁多出了幾分熱烈與真誠。
之前的讓·杜巴利在這位波拿巴閣下手中也不過是如同一隻螻蟻,若是他能庇護整個灰鼠,那麼日後巴黎的地下世界恐怕就不會再有任何雜音了。
這也是為什麼歐伽·庫馬斯不等勞倫斯說出委託的內容便直接頜首應承了下來,他已經暗暗發誓要向波拿巴閣下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投名狀。
勞倫斯神情淡然地瞥了一眼歐伽·庫馬斯的表情,已然洞穿了這位心繫幫派的乞丐之王內心所想,輕聲說道:“很好,歐伽先生,希望你能記住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個詞語,因為除了你腦海的記憶以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來過這裡。”歐伽·庫馬斯立刻神情莊重地點了點頭,他也不是第一次去幹那些見不得光的髒活,知道這種行動最重要的便是隱秘,勞倫斯自然不會留下任何能夠證明他就是幕後指使者的實體證據。
“首先,我需要你派人去散佈一些訊息。”勞倫斯壓低聲音說道:“關於巴黎喜劇院那場慈善拍賣會的七百萬利弗爾,三天之內,我要讓全巴黎都知道,是杜巴利夫人侵佔了那七百萬。”歐伽·庫馬斯瞳孔一震,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隨後神情嚴肅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儘管他隱隱之中察覺到,自己似乎被捲入到了一場更大的風暴之中,但是歐伽·庫馬斯心中明白,自己要想成為波拿巴閣下的黑手套,不該過問的事情就絕對不能多問一個字。
勞倫斯滿意地繼續說道:“第二,你應該知道在年前,市民中爆發了幾場針對冬日補貼的抗議集會吧?”
“是的閣下,有一些灰鼠的成員也參與到了其中,但都是他們自願前往的,並不是出於我的命令。”歐伽·庫馬斯連忙答道。
勞倫斯微微頜首,直接說道:“三日之後的一月十九日,我需要你在西堤島的司法宮門前再次煽動一場抗議集會,訴求是讓高等法院審判杜巴利夫人,集會的規模盡你所能,能有多大,便有多大。”
“能有多大,便有多大...?”歐伽·庫馬斯稍有失神地重複了一遍勞倫斯的話語,目光之中是掩蓋不住的震驚,他已經有些捉摸不透這位波拿巴閣下到底想要幹什麼了。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咬咬牙,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三...”勞倫斯並沒有給歐伽太多的思考時間,徑直吩咐道:“在煽動抗議集會的同時,我要你派出三百名攜帶武裝的部下前往巴黎東郊的村落進行假意劫掠,如果遇到前來阻擊的城防軍就一路向東撤退,直到擺脫追兵再返回巴黎。”
“假意劫掠?這...”歐伽·庫馬斯怔怔地看著勞倫斯,即使是在這位大人面前他也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全然不理解這種怪異而危險的行為到底是為了什麼。
勞倫斯瞥了一眼迷茫不已的歐伽,貼心提醒道:“我希望你已經全部記下來了,你若有任何疑問的話大可直接說出來。”歐伽·庫馬斯很是為難地舔了舔嘴唇,猶豫再三之後還是看向勞倫斯問道:“大人...您確定要做這些事?散播訊息倒還好說,但是煽動抗議集會...您應該也知道巴黎警察部隊這些天始終都在保持戒嚴,這場抗議即使鼓動起來了也不會持續多久的,警察巡邏隊很快就會趕過來,而且那些朝服貴族們也不會容忍我們在司法宮門前鬧事,不可能答應您的訴求...說不準連王宮那邊都會驚動。”話語未竟,歐伽·庫馬斯特意偷瞄了一眼勞倫斯的表情,確保這位大人沒有生氣之後才繼續說道:“另外,您說要派人去巴黎東郊進行假裝搶掠?但城防軍的騎兵營眨眼之間就能趕到將我們全部抓獲,根本不可能像您所說的那樣可以向東撤退直至甩退追兵。”
“也就是說,你在擔心警察、高等法院、司法宮、城防軍,還有王宮?”勞倫斯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搖頭問道。
歐伽·庫馬斯看著勞倫斯那忍俊不禁的笑容,遲疑片刻之後還是點了點頭,認真說道:“是的閣下,只要這裡面任何一方插手,恐怕您交待給我的這些事就不能完成了...”
“我想,我們彼此之間得有一些信任,歐伽先生,我信任地將這些事委託給了你,那也請你信任地放手去做;至於你擔心的那些勢力...”勞倫斯漸漸收斂了笑意,緩聲說道:“你就放心好了,他們都已經各就各位了。”